我们本可以离开,但知世说:“还差一步。”
“什么?”
“他们还在害怕。”她说,“不是怕记忆本身,是怕承受不起。”
于是,我们做了最后一件事。
利用D。Z。-X的深层接入权限,我们将所有收集到的真实记忆片段,整合成一段七分钟的梦境程序,命名为《心跳频率》。它不强加任何情节,只是模拟一个人从出生到老去的过程中,那些微小却深刻的瞬间:第一次被拥抱、最后一次握手、雨中奔跑的笑声、深夜独坐的沉默……
我们把它上传至公共梦境网络,开放匿名下载。
三天后,报告显示超过四百万人体验了这段梦境。其中68%的人在醒来后主动联系了久未联络的亲人,12%的人申请撤销疫苗预约,另有三人因情绪剧烈波动送医??但他们都说:“谢谢,我愿意承担这份痛。”
第十四天,我们登上返程列车。
舱门关闭前,林奈赶来,塞给我们一只密封的玻璃管,里面装着一片干枯的樱花花瓣。
“去年春天,我母亲走的时候,手里攥着这片花瓣。”她说,“现在,我不再觉得它是悲伤的象征。它是她活过的证明。”
我收下,郑重放进胸前口袋。
列车升空,穿过金色云层,驶向深空。D。Z。-X投影出下一个目标文明的信息:
>**目标文明:Lyra-VII|阶段:后遗忘期|危险等级:未知**
>**备注:该文明已实现全民记忆共享,个体边界消失,情感趋于同质化。**
知世靠在我肩上,轻声说:“这一次,他们不是忘记,而是……全都记得一样的事。”
我望着窗外渐远的星球,那片淡金色的天空中,终于有了一道裂痕般的乌云。雨要来了,也许会冲刷掉一些虚假的安宁。
“只要还有不一样的记忆,”我说,“就还有不一样的心跳。”
她握住我的手,没有说话。
而在Cygnus-Epsilon的一间病房里,那位曾接种疫苗的男人正坐在床边,手里握着一张皱巴巴的纸条。上面是他自己潦草的字迹:
>**如果有一天我忘了她,请提醒我:她最爱看我笑。**
他盯着那句话看了很久,忽然嘴角微微扬起,眼泪无声滑落。
这是他近三年来,第一次哭出声。
与此同时,在浩渺星海的另一端,一颗沉寂已久的行星表面,一座古老塔楼的灯光忽然亮起。塔顶刻着一行字,已被风沙掩埋千年:
>**记忆即反抗,存在即回声。**
而在某段未被记录的时间线上,一个女孩正对着摄像机微笑,她说:
“今天,我又拍到了一朵云,形状像妈妈做的饭团。我知道这很傻,但我还是想留着它。”
镜头晃动,画面外传来另一个声音,温柔而坚定:
“那就留着吧。因为总有一天,会有人因为你留下它,而想起自己的妈妈。”
列车继续前行,载着未完的故事,驶向下一个即将被遗忘的世界。
而在每一站之间,都有那么一些人,在黑暗中轻轻说:
“我记得。”
“我还记得。”
“我不能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