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害怕的,是人民记起太多。”陆沉在内部会议上冷声道,“尤其是那些本该被遗忘的罪。”
联合国被迫召开紧急峰会。面对各方激烈争执,苏婉作为唯一受邀的非政府代表发言。她没有控诉,只是播放了一段从共感场提取的真实记忆影像:
画面中,是一位二战时期日本士兵,在冲绳战役最后一天,抱着重伤的战友躲在岩洞里。外面枪炮轰鸣,他知道逃不出去了。他对同伴说:“如果还有来世,我不想再拿枪。我想种樱花,每年春天都去看它开花。”说完,他含泪拉响了手榴弹。
影像结束,全场寂静。
良久,一位曾参与太平洋战争的老将军颤巍巍站起来,摘下勋章放在桌上:“我下令轰炸过他们的村庄。我不知道……他们也曾这样想过。”
会议最终达成历史性决议:设立“共感真相庭”,赋予其调查历史上一切未解之痛的权力。首批审理案件包括南京大屠杀幸存者记忆复原、非洲奴隶贸易途中沉船事件还原、以及冷战时期被抹除的政治异议者遗言重现。
每当一段尘封的记忆被唤醒,紫桥便会在夜空中多亮一颗星。
而那颗星,永远以讲述者的名字命名。
又一个春日清晨,陈砚独自登上昆仑旧址。新愿笛已被移至归忆镇核心节点,此处只剩一座石台与几株野生晶藤。他盘膝坐下,取出一支普通竹笛,轻轻吹奏起《归忆》。
音符飘散,风起云涌。
片刻后,一根晶藤缓缓缠上他的手臂,紫光微闪,竟在他掌心凝出一枚小小的玉笛残片??正是当年赵昭留下的那一截。
“你还记得我。”他笑了,眼角泛泪。
忽然,远处传来脚步声。一名约莫八岁的男孩走来,穿着朴素校服,手腕上却没有紫藤纹路。
“您是陈砚爷爷吗?”男孩恭敬地问。
“是啊。”他收起残片,“你怎么找到这儿的?”
“我梦见您在这里。”男孩认真地说,“梦里您说,真正的守界者不一定有标记,只要有愿意记住别人的心。”
陈砚怔住。
他细细打量这孩子,忽然注意到他脖子上挂着一枚铜钱,边缘磨损严重,正面隐约可见“开元通宝”四字。
正是当年那位唐代商妇投入古井的那一枚。
“你叫什么名字?”他轻声问。
“我叫苏念。”男孩答,“老师说,‘念’是思念的念,也是信念的念。”
陈砚点点头,将手中那枚玉笛残片递给他:“那你愿意替我保管这个吗?”
男孩双手接过,郑重其事地挂在胸前。就在触碰瞬间,残片微微发光,似乎与他产生了某种共鸣。
“总有一天,你会明白它的意义。”陈砚望着远方升起的朝阳,低语,“桥永远不会断,因为它建在人心之间。”
山下,新一代的孩子们正排队进入活体图书馆。他们中有的天生失明,有的患有自闭症,有的来自战火纷飞的国度。但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点:当他们把手贴上记忆镜墙时,眼中都会亮起同样的光芒??那是被理解、被看见、被记住的光芒。
教室里,那位女教师继续讲故事:
“后来,小女孩学会了做梦,她把梦折成纸船,放进溪流。每一只船都写着一句话:‘我不想忘记你。’”
孩子们静静听着,有人悄悄抹泪。
窗外,春风拂过,带动屋檐下一串晶质风铃轻轻作响。那声音,恰似一曲无声的《归忆》,穿越时空,传向宇宙深处。
而在遥远的地月轨道上,继光号虽已空置,但其外壳表面却不断浮现出新的铭文??那是地球上每一位守界者在觉醒瞬间所发出的心声,自动被飞船AI收录并镌刻。整艘飞船,已然成为一座漂浮的“记忆方舟”。
某夜,陆沉仰望星空,忽然看见紫桥尽头闪过一道熟悉的身影。她背对着他,站在桥中央,衣袂飘飞,似在聆听亿万voices的合奏。
他没有呼唤,只是深深鞠躬。
他知道,她一直都在。
就像记忆,永远不会真正消亡。
就像爱,终将穿越所有黑暗,抵达彼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