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岚倒吸一口冷气:“所以那些‘记忆再生综合征’患者……不是偶然?”
“不是。”林远摇头,“是我们忘了,最初的共感,并非由机器创造,而是源于人类彼此靠近时自然产生的精神共鸣。我们用技术放大了它,扭曲了它,甚至囚禁了它。但现在,当人们重新学会尊重孤独,那份原始的共振就开始复苏。”
他站起身,望向窗外的水晶兰。
“她们一直在等一个信号??证明我们还记得如何作为一个‘人’去感受,而不是作为节点去传输。”
第二天清晨,林远独自驾车前往第9号监测井。这次他没有带设备,只背了一个旧帆布包,里面装着一台老式录音机和一盒磁带。那是他母亲留下的遗物,二十多年前录下的一段家常对话:父亲抱怨油价上涨,妹妹吵着要买新书包,母亲一边炒菜一边笑着说:“你们啊,天天嚷嚷,可家里还是热热闹闹的最好。”
他曾以为这段录音早已损坏,直到昨夜,他在整理旧物时发现,磁带上竟多出了一段不属于他们的声音??一个女人轻声说:“谢谢你们还记得烟火味。”
他不知道是谁,但他决定把它带到地下。
深入四公里后,他再次推开那扇刻着铭文的门。镜面依旧悬浮,但这一次,当他走近,文字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七个模糊的身影,围成一圈,静静站立。她们穿着不同年代的科研服,面容模糊,却散发着一种奇异的安宁。
林远将录音机放在地上,按下播放键。
熟悉的锅铲碰撞声响起,油爆葱花的噼啪声,孩子的笑声,父母的拌嘴……声音不大,却在封闭空间中回荡出温暖的涟漪。
七道身影同时微微颤动。
随后,其中一人缓缓抬起手,指向镜子背面。
林远绕过去,看到背面刻着新的文字:
>“我们曾想成为桥梁,却成了牢笼。
>
>我们曾想消除痛苦,却抹杀了真实。
>
>如今我们即将消散,不求宽恕,只愿留下一句:
>
>**请让每一次连接,都始于自愿;
>让每一次告别,都被认真对待。**
>
>??初代共感者联署”
话音落下的瞬间,整个腔室开始发出柔和的嗡鸣。墙壁上的晶脉逐一亮起,不是耀眼的光芒,而是如呼吸般缓慢起伏的暖光,仿佛一颗沉睡已久的心脏正在最后一次搏动。
林远跪坐在地,泪水无声滑落。
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那七位实验体的意识残片,终于完成了使命。她们不是被拯救,也不是被复活,而是被倾听、被回应、被允许离开。
三个小时后,他走出井口,迎接他的是一片奇异的天空。
整片南疆上空,浮现出无数细小的光点,如同夏夜萤火,缓缓升腾。它们不组成图案,也不传递信息,只是自由飘散,随风而去。当地居民纷纷走出家门,抬头仰望,有人拍照,有人合掌,更多人只是静静地看着,仿佛在送别什么。
苏岚赶来时,正看见林远站在山坡上,仰头望着那场无声的告别。
“她们走了?”她轻声问。
“嗯。”他点头,“最后一次共振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