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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七十八章 张家爷孙（第2页）

他从怀中取出一枚青铜耳钉，样式古朴，内刻微型螺旋纹。“这是‘被动接收器’的残件。他们想重建静语系统，用新的技术，更隐蔽的方式??不再建塔，而是植入人体，从小孩开始训练‘纯净听觉’。第一批实验品已在北方三州秘密筛选。”

沈知白沉默片刻，将耳钉接过，放入火炉之中。火焰跳跃了一下，随即恢复平静。“你为何告诉我这些？”

“因为我听见了。”医者闭上眼，“那一夜，所有沉睡的声音汇成一句话：‘让听得见的人活下去。’我知道你是那个起点，也是唯一的终点。”

送走医者后，沈知白连夜写了三封信。

一封送往岭南少年手中，提醒他警惕官府对“异常感知者”的搜捕；一封寄给敦煌老茶馆老板娘，请她留意是否有陌生人打听“玻璃珠的孩子”；最后一封，则托村长转交京城一位退休御史??此人曾在三年前公开质疑静语塔合法性，因而罢官归隐。

信中只有一句话：“若欲重建清明，先废监听之法；若要万民开口，必毁窃听之器。”

七日后，朝廷果然再遣使者。

这次不再是诏书，而是一辆黑篷马车，由八名禁军护送，停在村外三里亭。使者身穿青袍，无官衔标识，递上一份密函，说是皇帝亲授，只准沈知白一人拆阅。

沈知白当着使者的面撕了信封，抽出纸页看了一眼，便投入灶膛。

使者大惊：“你可知这是天子亲笔？许你开府议政，赐铁券丹书，只要你肯回京主持‘新声教化院’！”

“旧塔已倒，为何又要立新塔？”沈知白反问，“只不过这次，你们打算把耳朵安在百姓脑中？”

使者脸色铁青：“你不明白！天下纷乱，人心涣散，唯有统一聆听，才能凝聚共识！”

“共识不是听出来的，是说出来之后彼此理解才形成的。”沈知白淡淡道，“你们想要的不是倾听，是控制。就像盲人摸象，你们只允许人们摸同一块皮肤，然后告诉他们这就是全部真相。”

使者怒极欲言，却被身后一名随从拦住。那随从摘下头盔，竟是当年押解沈知白北上的老兵，如今鬓发斑白。他单膝跪地，低声道：“大人，我们都知道您是对的。可朝堂之上，太多人已离不开‘听见一切’的权力。若您执意不归，恐怕不久便会有人以‘妖言惑众’罪名前来拿您。”

沈知白扶起他：“谢谢你来通风报信。但我不会逃，也不会战。我只是继续种我的树，喝我的井水，听我想听的声音。”

当晚，他与阿音再次来到桃树下。

月光洒落，树影婆娑。沈知白挖开昨夜覆土之处，轻轻取出第九书之钥。它依旧温润，微微发烫，像是在回应某种即将到来的震动。

“他们不会放弃。”阿音靠在他肩上，“总会有人想要掌控‘听’的力量。”

“那就让他们来找。”沈知白握紧石板，“但他们找不到。因为真正的钥匙，从来不在地下，而在天上，在风里，在每个敢于说出‘我听见了’的人心里。”

翌日清晨，村里来了十几个陌生面孔。

男女老少皆有，穿着各异，口音不同。他们自称是各地“静语读书会”的成员，听说沈知白在此隐居，便自发结伴而来，只为见一面，说一句话。

一个戴眼镜的年轻女子说：“我在杭州教书，以前学生不敢提问，现在他们会说‘老师，我不懂，你能再说一遍吗？’那一刻，我觉得教室变成了森林，每一片叶子都在呼吸。”

一位中年男子哽咽道：“我父亲去世前三年失语，我一直以为他恨我。直到参加读书会那天，我才敢坐在他坟前，把他生前想说却没说的话，一句句替他说出来。我说完那天，梦见他笑了。”

沈知白听着，眼眶微红。他没有演讲，没有训导，只是为每人倒了一杯井水，说：“这是十年未饮的故乡味道，请慢用。”

众人离去时，留下了一本手工装订的册子。封面写着《听见录》三个字，里面记录了上百个普通人觉醒的故事：有农妇第一次向丈夫诉说多年委屈，有囚犯在狱中写下致被害人家属的忏悔信，有官员辞职后走进山村小学教拼音……

沈知白翻到最后一页，发现空白处有一行小字：

>“我们不是追随您，而是终于听见了自己。若您不愿再发声，请让我们替您说下去。”

泪水滴落在纸上，晕开了墨迹。

他抬起头，看见阿音正站在屋檐下晾晒衣物，阳光穿过棉布缝隙，在地上投下斑驳光影。那一刻，他忽然明白了什么叫“传承无声”。

半月后，西北传来消息。

岭南少年抵达敦煌边缘，在一处废弃烽燧下发现了地下空腔结构，初步判断为远古声共鸣室遗迹。他未上报官府，反而组织当地牧民用沙石将其永久封填，并立碑曰：“此地无声，万籁归宁。”

同时，敦煌老茶馆发生奇事。

一名五岁幼童拾到沈知白当年留下的玻璃珠，在阳光下反复转动，突然指着天空说：“妈妈，这座塔在唱歌！”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晴空中并无异象，但所有在场之人，无论老幼，竟在同一瞬间听见了一段悠远的埙声??正是十年前沈知白吹奏的那支《归去辞》。

事后调查，玻璃珠已被孩子不慎摔碎，碎片落入溪流，不知所踪。

但自那日起，镇上新生儿啼哭频率普遍偏高，且多具韵律感。有乐师称，这是“先天听觉敏感”，恐将成为一代音乐奇才。

沈知白得知此事，只是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