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确定吗?他现在情绪还不稳定,医生建议继续观察。”
“正因为他不稳定,才必须回来。”阿禾望着屏幕上缓缓旋转的信号环,“有些病,药治不了。得靠土地,靠海风,靠祖先的脚步声。”
两天后,一辆长途客车缓缓驶入归名镇码头。
车门打开,一个瘦小的身影迟疑地走下台阶。他穿着洗得发白的蓝布衫,左手紧紧攥着一张皱巴巴的画纸??上面仍是那座灯塔,只是这次,船已靠岸,铃铛下多了一个小女孩,正踮脚去够那枚铜铃。
阿禾站在人群中,静静看着他。
男孩抬头,目光扫过一张张陌生的脸,最后落在她手中的铜铃片上。他瞳孔骤缩,嘴唇微微颤抖,竟一步步朝她走来。
在他距她还有三步时,忽然停下,抬起右手,残缺的小指对着天空,像在比划某种密码。
阿禾蹲下身,将铜铃递到他面前。
铃声轻响。
男孩的眼泪毫无预兆地滚落。
他张了张嘴,声音沙哑而微弱,却清晰无比:
“阿爸……回来了吗?”
阿禾心头一酸,轻轻摇头,又点头。
“他还没回来,但他一直在等你。”她握住男孩的手,“现在,轮到你去找他了。”
男孩怔了片刻,忽然将画纸塞进她手里,转身跑向海边。阿禾追上去,只见他站在礁石上,面对大海,用尽全身力气喊出一句谁也没听懂的话:
“爷爷!我带铃来了!”
话音落下,海面忽然平静。
原本翻涌的浪涛如被无形之手抚平,层层叠叠向外退去,露出久未现世的海底岩层。而在那片裸露的礁盘中央,赫然立着一块锈迹斑斑的铁箱,半埋于沙中,箱角刻着模糊数字:**1959。3。10**。
正是周海生母亲的生日。
阿禾冲上前,指挥渔民协助打捞。铁箱开启时,里面并无遗物,只有一卷密封录音带,标签上写着:“给念舟”。
她立刻带回蜂巢塔播放。
磁带转动,沙沙声后,传出一个低沉而温柔的男声:
>“念舟啊,如果你听到这段话,说明你已经回到归名镇了。
>爷爷知道,这条路很难走。
>你丢了名字,丢了家,甚至忘了自己是谁。
>可你还记得铃声,对不对?
>那是你血脉里的歌。
>每一代周家人,只要听见它,就会想起自己是从哪里出发的。
>我没能护住你父亲,但我把这首歌留给了你。
>记住,不怕黑的孩子,才是真正的航海者。
>去吧,替我们看看这片海,
>然后告诉后来的人??
>‘我在这里。’”
录音结束,塔内一片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