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场后,我们再次来到海边。这一次,沙滩上立起了一座临时装置艺术??由上百盏小灯组成的“归岸”二字,在夜色中静静发光。陈默带着学生们在旁边布置展览,展出这些年来“归岸计划”扶持的所有作品:诗歌、舞蹈、音乐、影像……
一位白发老人拄着拐杖走来,递给我一本薄薄的诗集。封面没有任何装饰,只有一行手写标题:《失语者之歌》。
“这是我妻子写的。”他说,“她患阿尔茨海默症七年,去年突然开始写诗。医生说,记忆可以消失,但情感不会。她写的每一首都提到‘那个人回来了’。”
我翻开第一页,心猛地揪紧:
>“我记得你不记得我,
>可我还是每天为你煮粥。
>窗外梧桐叶落,
>像极了那年你说要争气的模样。
>若你归来,请别道歉,
>我从未怪过时光。”
我再也忍不住,蹲在地上痛哭出声。
原来,有些爱,比记忆更深;有些等待,比死亡更久。
那一夜,我抱着诗集久久不愿离去。海浪一遍遍冲刷岸边,如同命运的低语。童欣蹲在我身旁,轻轻哼起《归岸》。陈默点燃一支烟,望着远方灯火。
许久,他说:“你知道吗?其实我一直觉得,你才是那个引领我们回来的人。”
我没有回答,只是抬头看向天空。乌云散去,繁星点点,宛如无数双眼睛注视人间。
人生漫长,我们都曾误入歧途。有人沉沦于权力,有人麻木于关系,有人用忙碌掩盖空虚,有人以冷漠防御伤害。可总会有那么一刻??一句歌词、一幅画、一场雨、一个人的微笑??让你猛然惊觉:我还活着,我还感受得到痛与爱。
而这,便是重生的开始。
回到车上,我打开手机,看到一条新消息。是疗养院护士发来的:
>“江悦今天插花比赛拿了第一名。她做的作品名叫《双生》??两枝茉莉缠绕生长,一枝朝光,一枝向阴,却共用一根茎。”
我回复:“替我恭喜她。”
然后拨通童欣的电话:“我想好了,下周我们去旅行吧。不去豪华酒店,也不打卡网红景点。就找个小镇,晒太阳,散步,看日出日落。”
她笑了:“你想去哪儿?”
“随便。只要你在。”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她轻声说:“江河,谢谢你活下来。”
雨又开始下了,轻轻的,柔柔的,落在车顶,落在海面,落在这座城市的每个角落。
我握紧方向盘,轻声回应:“我也谢谢你们,没有让我真的走丢。”
风仍在吹,路仍在延伸。
但这一次,我不再问方向。
因为我知道,只要心中有灯,每一步,都是归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