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
我叹了口气,只好先作罢。
夜色像一块浸透了墨的棉布,沉沉地压在城市上空。我坐在书房里,窗外雨丝斜织,玻璃上映出我模糊的轮廓,与书架上的影子重叠在一起。桌前摊开着那本《失语者之歌》,纸页已有些泛黄,边角微微卷起,像是被反复翻阅过无数次。我轻轻抚过那行“若你归来,请别道歉,我从未怪过时光”,指尖微微发颤。
童欣不知何时站在了门口,手里端着一杯热茶,袅袅白气在灯光下缓缓升腾。“又看它?”她轻声问,走过来把茶放在我手边。
“嗯。”我点头,“这诗里的‘那个人’……是不是也像江悦一样,忘了所有,却还记着爱?”
她没立刻回答,只是坐到我身旁的矮凳上,仰头看着我。“你说过,人会死两次??一次是心跳停止,一次是被人遗忘。可如果一个人连自己都忘了,却还在为另一个人煮粥、插花、写诗……那他其实一直活着,对不对?”
我望着她的眼睛,忽然觉得喉咙发紧。
那一晚,我梦见了江悦的母亲。她穿着旧式碎花裙,站在一间老屋的厨房里熬粥,灶火微红,米香四溢。墙上挂着黑白照片,是我们三口之家唯一的合影。她一边搅动锅里的粥,一边低声哼着一首童谣,调子陌生又熟悉。我想走近,却发现双脚像生了根。直到她转过身来,脸上没有五官,只有一片空白。
我惊醒时,天还未亮。冷汗浸湿了睡衣,心跳如鼓。床边空着,童欣不在。
我披衣起身,循着声音走向客厅。月光透过窗帘缝隙洒进来,在地板上划出一道银线。童欣正坐在钢琴前,手指轻轻落在琴键上,却没有弹奏,只是静静地看着那张手写的《归岸》乐谱。
“你醒了?”她察觉到我的脚步。
“你怎么还不睡?”
她回头笑了笑,眼底有淡淡的疲惫。“我在想,如果有一天我也忘了你,会不会也像那位老太太一样,本能地为你做点什么?煮一碗粥,唱一首歌,或者……留下一首诗。”
我走过去,从背后抱住她,下巴轻轻搁在她肩上。“别说这种话。”
“我不是怕忘记你,”她轻声道,“我是怕你先忘了回来的路。”
我心头一震。
她转过身,认真地看着我:“江河,你现在很温暖,也很真实。但我知道,你心里还有个地方没打开。那个地方,关着江悦,关着愧疚,关着你不敢面对的过去。”
我没有反驳。
她继续说:“你资助了那么多创作者,建了‘心灵创作营’,让李砚这样的诗人重新执笔,让苏念拍出《归岸》……可你自己呢?你有没有为自己写点什么?有没有真正和那段记忆和解?”
我低头看着琴键,良久才开口:“我不知道该怎么开始。”
“那就从最痛的地方开始。”她说,“比如,去见她一面。”
我猛地抬头:“你说什么?”
“我说,”她语气平静,“你应该去看看江悦了。不是以林董的身份,也不是以救赎者的姿态,而是作为江河,作为那个曾经答应陪她跳完最后一支舞的人。”
我怔住了。
窗外雨声渐密,敲打着屋檐,仿佛无数细小的声音在催促我做出选择。
第二天清晨,我没去公司,也没通知任何人。我独自驱车前往疗养院,手里攥着那本《失语者之歌》。护士见到我有些惊讶,但还是带我去了活动室。
江悦正坐在窗边画画。阳光照在她脸上,勾勒出柔和的轮廓。她的手很稳,铅笔在纸上沙沙作响,画的是两朵并蒂的茉莉,花瓣纤毫毕现。
“江悦。”我轻声唤她名字。
她抬起头,眼神清澈,却没有任何认出我的迹象。
“你是谁?”她问,声音温和,带着一丝好奇。
“我……”我喉咙干涩,“我是江河。我们……以前认识。”
她歪了歪头,像是在努力回忆,最终只是微笑:“你看起来很面熟,但我记不清了。不过没关系,我觉得你是个好人。”
我的心猛地塌陷了一块。
她指了指画纸:“这是我昨天梦到的花。它们长在同一根茎上,一朵朝向太阳,一朵躲在阴影里,可它们共享同样的根。护士说,这叫双生茉莉。我觉得……它像某种等待。”
我几乎窒息。
“你喜欢花吗?”她继续问,“我最近学会了插花。上周还得了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