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他四肢松弛下来,呼吸平稳。额头退烧了。
天亮时,鸡鸣响起。村民们默默聚集在屋外,没人说话,但有人带来了热粥,有人送来干净衣裳。
临走前,那位老妇拉住我的手:“能不能……把阿棠的名字,写进村志?”
我点头:“不止写进村志,还要立碑。上面就写:‘她曾沉默,但她记得。’”
三个月后,静水湾成立了第一个村级记忆修复小组。他们自发整理百年口述档案,甚至找到当年参与调包的另一位见证人??现已九十八岁的账房先生。他颤抖着写下证词:“命令来自总督府密令,执行者为时任供奉局局长洛怀山。”
这个名字,让我们震惊。
洛怀山,正是洛子君的曾祖父。
当我们将这份材料交到洛子君手中时,他坐在办公室整整一夜未眠。第二天清晨,他提交辞呈,并发表公开信:
>“我从未想过,我的血脉竟与最深的谎言相连。
>我的家族靠掩盖真相爬上高位,而我的曾祖父,亲手签署了无数沉默令。
>今天,我不求原谅,只求以余生偿还。
>从今往后,我愿成为一名‘记忆清道夫’,走遍每一寸被遗忘的土地,掘出每一块被掩埋的碑石。”
他真的这么做了。
一年间,他走访十七个偏远村落,协助建立十三座无名者纪念碑。其中一座,立在曾经的刑场旧址,碑文只有五个字:
**“这里死过谁?”**
与此同时,四岛医疗体系迎来根本变革。新版《诊疗手册》明确规定:每位患者初诊时,医生必须询问三项背景信息??
1。家族是否有重大变故或集体创伤?
2。是否存在长期压抑的情感事件?
3。是否有人从未被正式哀悼?
这套“心理基因图谱”很快显现出惊人效果。某渔村原本心疫发病率高达18%,实施三个月后降至5%以下。一名老渔民感慨:“原来不是海风有毒,是我们心里憋着太多没说的话。”
然而,外部压力也随之而来。
某日,一艘黑色官船驶入主岛港口。下来一群穿灰袍的人,自称“秩序维护委员会”。他们在广场张贴公告,宣称“过度强调历史伤痛不利于社会稳定”,要求关闭记忆馆、销毁心核技术、禁止传播《伤亡纪要》。
带头者面对记者采访时说:“我们需要向前看,而不是不断翻旧账。治病救人没错,但别忘了,有些记忆本身就是病毒。”
消息传开,全岛哗然。
当晚,医学院礼堂灯火通明。数百名学生自发集会,打出横幅:“记忆不是病毒,遗忘才是!”“我们不要无痛的和平!”
我也走上台,手里拿着那份公告复印件。
“他们说记忆是病毒?”我冷笑,“那好,让我告诉你们什么是真正的病毒??
是一个母亲被迫看着孩子被抱走却不能哭;
是一个儿子终其一生都在否认自己的血缘;
是一个村庄几十年不敢提某个名字;
是无数人病了不敢说疼,死了没人问为什么!
这才是心疫的源头!
如果我们切除记忆就能健康,那人类早该进化成石头了!可我们不是石头,我们是会痛、会爱、会做梦的生命。而治愈的起点,恰恰是从承认疼痛开始!”
掌声雷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