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那束花,是另一个父亲的忏悔与报恩;那句无人回应的疑问,其实早已被默默回答了十年。
他立刻去找刘铁柱。人在邻村修拖拉机,四十出头,左腿微跛,脸上刻着生活的粗粝。听到来意,他手里的扳手“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我……我不敢见那孩子。”他声音沙哑,“我活着,他爸却没了。每次看到他,我就觉得是我占了他的命。”
“可你知道吗?”许风吟看着他,“他以为全世界都忘了他爸。他甚至怀疑,连亲妈都不记得清明该去上坟。”
刘铁柱猛地抬头,眼眶红了。
“他需要知道真相。不是为了原谅谁,而是为了不再孤独地追问。”
三天后,许风吟在“移动声音站”组织了一场特别的“对话仪式”。他请来了刘铁柱,也邀请了村里几位了解当年事的长辈。周小满被悄悄带到车上,不知即将面对什么。
许风吟按下录音笔,轻声说:“今天我们不录音,我们听故事。”
刘铁柱坐在对面,双手颤抖,讲起了那个雪夜:矿井报警,大家往外跑,周建国却逆行冲进去;他找到被困的两人,把最后的氧气面罩给了他们;他自己被埋在深处,等到救援队挖出来时,心脏已经停跳。
“你爸……是英雄。”刘铁柱哽咽,“我没本事报答他,只能每年来看看他,给你存点钱,买本书,买支笔……我不敢说,怕你觉得我假。”
周小满一直低着头,手指紧紧抠着膝盖。直到听见“他把面罩给了别人”,他忽然抬起头,眼里闪着泪光。
“所以……花是你放的?”他问。
刘铁柱点头,泪水滚落:“每年都放。我还给你妈写过信,劝她回来,可她回了话,说……她走不出来。”
孩子没再说话,只是慢慢从书包里掏出一张纸,是他三年来写过无数次的那句话。他盯着它看了很久,然后,一点一点,撕成了两半。
当晚,他在录音笔里录下了人生第一条语音留言:
>“爸爸,今天我知道了,
>有人记得你,有人感激你,有人每年都来看你。
>我不是一个人守着你的名字。
>我以前总想问你为什么离开我,
>现在我明白了,你是去救别人了。
>如果你听见,请告诉我,
>你为我骄傲吗?
>因为……我终于敢写点别的了。”
许风吟听着这段录音,久久未语。他想起阿木的蓝船,想起格桑梅朵的纸鸟,想起贵州苗寨女孩那一句“谁能抱抱我”。这些声音,原本可能永远沉入寂静,可现在,它们有了回响。
第二天,周小满主动走上讲台,在班级里读了自己的新作文。题目是《我的爸爸不是走了,是留在了风里》。
他说:“他没能回家,但他的呼吸还在别人的肺里,他的心跳还在别人的故事里。我不再恨风带不走我的话了,因为风早就把他的勇气吹到了我身上。”
全班静默,随后掌声雷动。
临行前,刘铁柱塞给许风吟一封信,请求代为转交小满。信里只有一句话:
>“孩子,我不是你爸,
>但我愿意当你叔,
>以后清明,咱们一起去上坟,
>顺便,给你带支新笔。”
车子驶离柳树洼村时,天空竟飘起了雪。雪花落在车顶,像无数轻柔的手在叩击。许风吟回头望去,看见周小满和刘铁柱并肩站在村口,一人扛着一把铁锹,像是准备去扫墓。
他打开笔记本,在《回声档案》第一百三十三页写下补记:
>有些问题没有标准答案,
>但只要有人愿意倾听,
>它就会自己长出答案的根。
>这世上最深的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