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马当殿顶对,乌烟瘴气,不可开交。
仇维祯忍无可忍,亦是瞧得时机落,见缝插针拐来自身主动。
其人深谙为官御下之道也。
遂开嗓主事,看似调和解劝,实际抢班主动,既要扼封北派之口,业有。。。
夜雨如注,大理城外的苍山脚下,一道黑影在密林间疾行。他左耳残缺一角,在闪电划破天际的一瞬,映出半张扭曲的脸??正是周崇义。然而此刻的他已非阶下囚,而是被五花大绑、蒙眼押送于两名黑衣人之间。泥泞小道蜿蜒入深谷,远处隐约传来狼嚎与溪流奔涌之声。
“到了。”其中一人低语,声音沙哑如锈铁摩擦。
他们将周崇义推入一处废弃矿洞。火光乍起,照亮石壁上刻满古怪符文:八卦方位嵌着血手印,中央绘有一轮倒悬之日,下方书“礼曹奉天”四字。香炉青烟袅袅,竟不是寻常草木气味,而是掺了朱砂与骨灰的“魂引香”。
一个身披玄色深衣、头戴玉冠的老者缓步而出,面覆青铜面具,只露出一双瞳仁泛黄的眼睛。“你失手了。”他开口,语气平静得令人发寒,“千两白银,一场‘神罚’,换来的却是工正司立碑昭告天下?”
周崇义挣扎着抬头:“老子没失手!庙里三百多人全烧死了!是李维周歪曲真相,伪造证据……”
“住口!”老者一挥袖,身旁侍从抽出短刃抵住其喉,“你知道为何选你?因为你蠢,但也够狠。可现在你成了活口,就成了祸根。”
话音未落,洞外骤然响起马蹄声。十余骑快马冲破雨幕,灯笼上赫然写着“工正巡检”四字。为首之人摘下斗笠,竟是赵文藻亲率精锐追来!
洞内黑衣人骚动起来。“走地道!”老者冷喝。几名随从迅速点燃引线,轰然巨响中,矿洞入口坍塌。而那老者却不见踪影??原来石壁后另有暗门,通向未知深处。
赵文藻跃下马背,命人掘土救人。半个时辰后,仅挖出周崇义冰冷尸体,颈骨已被拧断,口中塞着一张揉皱的纸条:
>“礼曹未灭,工正必亡。
>七日内,昆明见分晓。”
与此同时,昆明城内,云南布政使司衙门灯火通明。巡抚徐景昌正召集三司官员密议,案前摊开一幅舆图,红线串联腾冲、大理、昆明三地,末端指向滇池南岸一座名为“晋宁州”的小镇。
“李维周步步紧逼,大理一案让朝廷颜面扫地。”徐景昌拍案而起,“如今工正司讲习所遍地开花,连我府衙差役都有偷偷报名识字的!再这样下去,咱们这些读圣贤书出身的,岂不成摆设?”
按察使低声劝道:“大人息怒。眼下最要紧的是稳住民心。大理虽乱,终究压了下来。只要不让‘工牌护民’的说法深入人心,新政便如无根之木。”
话未说完,门外急报:晋宁州突发疫病!数百村民高热昏厥,呕吐黑血,已有三十余人死亡。当地郎中束手无策,只说症状似中奇毒,又像遭邪祟附体。更诡异的是,死者家中皆发现一枚伪造的工正铜牌,背面刻着“逆工者昌”四字。
徐景昌猛然站起:“这不是疫病,是栽赃!有人要借百姓性命,把工正司钉死在‘散毒害民’的耻辱柱上!”
他当即下令封锁晋宁州,严禁任何人进出,并急调大理案后归来的秦猛率莲卫五百人前往镇守秩序。又派人飞马传信腾冲,请李维周定夺。
三日后,李维周乘船逆澜沧江而上,抵达昆明。甫一进城,便见街头巷尾张贴告示,绘有狰狞鬼面手持铜牌吸人精魄之像,配文曰:“工牌入宅,家宅不宁;触之者疯,佩之者亡。”更有孩童唱起新编童谣:
>“红牌子,白骨头,
>昨日拿牌今埋丘。
>若问谁家哭得惨?
>工正门前抬尸还。”
李维周面色铁青,直赴布政使司。徐景昌迎出大门,拱手作揖:“李大人亲临,实乃云南之幸。但此事棘手,死者皆为贫苦农户,且多不识字,极易受蛊惑。若处理不当,恐激起民变。”
“那就让我亲自去看看。”李维周沉声道。
晋宁州十里之外,村庄早已被官兵围住。茅屋破败,炊烟断绝,空气中弥漫着腐臭与药草混杂的气息。李维周戴上口罩,踏入一间病患之家。床上躺着一名少年,双目翻白,四肢抽搐,手腕处浮现蛛网状紫斑。
随行医官立即采血化验,同时查验屋内物品。不久,一名干员捧来那只伪造铜牌,仔细端详后惊呼:“这牌子材质粗糙,但铭文刀法极为精准,绝非民间匠人所能仿制!而且……背面这四个字,用的是永乐年间礼部奏折专用阴文刻印技法!”
李维周瞳孔收缩。他忽然想起锦衣卫查获的那批盖印奏纸??同样是礼部流出,同样涉及高层机密泄露。难道……这一切背后,真有一个贯穿朝野的“礼曹”组织?
当夜,他在临时行辕召开军议。赵文藻带来最新情报:晋宁州发病区域集中于滇池下游灌溉区,而水源来自一条名叫“金汁河”的支流。经查,该河上游有一座废弃道观,名曰“清虚观”,原属道教正一派,十年前因卷入巫蛊案被查封,近年却屡现夜间灯火。
“查。”李维周只说一个字。
次日凌晨,秦猛带队突袭清虚观。殿宇荒芜,杂草过膝,但在地下密室中发现惊人场景:数十口大缸盛满黑色液体,缸壁爬满霉斑,散发刺鼻腥味;墙上挂满人体经络图,标注“心火旺则工牌失效”等荒诞语句;最深处一口铜鼎正在熬煮药膏,鼎底压着一本残册,封面题《礼神经解?卷三》。
审讯留守道士得知,半年前有一自称“礼曹使者”的人进驻此地,每月初七送来药材与指令,命他们配制“清世散”,通过水渠投放至农田,目标是让服用井水者产生幻觉、狂躁乃至暴毙,进而归咎于工正铜牌“摄魂夺魄”。
“他还说……”道士颤抖着,“只要昆明乱了,京中自会有人动手,彻底废掉工正司。”
李维周看完供词,久久不语。他知道,对手不再满足于制造局部混乱,而是要在政治中枢引爆一场全面反扑。而所谓“京中之人”,极可能便是仍在停职待勘的陈文远,或是更深藏不露的内阁残余势力。
他提笔修书两封。一封送往江宁,请求皇帝派遣钦天监与太医院联合调查疫情成因,并公开辟谣;另一封密令腾冲讲习所毕业生组成“巡医队”,携带标准药典与检测工具,赶赴各府县普及防疫知识,重点宣讲“铜牌无毒,谣言杀人”。
同时,他做出惊人决定:开放晋宁州隔离区,允许百姓自由出入,但凡自愿佩戴真实工正铜牌者,可免费领取解毒汤剂与粮食补贴。
此举震惊四座。徐景昌苦劝:“大人,此举风险太大!万一真是瘟疫蔓延,您将万劫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