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轩和陆连根告辞离开秦家时,夜色已深。秋意更浓,晚风带着沁人的凉意,吹散了宴席上残留的喧嚣与憋闷。
事先,杨丽娟已经给陆轩来过电话,说还是让她的驾驶员送他们回去。她本来还说自己也来送,陆轩一定不让她再来,没有必要,让她好好休息,下次他叫她聚。
杨丽娟只好答应。
坐上车,陆连根看着身旁神色如常的儿子,忍不住叹了口气:“轩啊,今天这顿饭……吃得不痛快。秦华和君越他们,说话也太刻薄了。”
陆轩目光平静地望着前方的路灯流光,淡然道:“爸,没什么不痛快的。他们看重的是什么,我心里清楚。我们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不必在意他们的看法。”
“话是这么说,”陆连根搓了搓手,脸上还是带着些忧虑,“我看君越那孩子对你意见很大啊。他现在当了市委书记秘书,会不会……以后在工作上针对你啊?!”
陆连根虽然是农民出身,但是农村里也有勾心斗角,所以他并非全然不知人情世故。
陆轩轻轻摇头,为了让老爸放心,他的语气故意带一丝不容置疑的自信:“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就算情况再复杂,人心再难测,总归还是有应付的方法。”
陆连根看到儿子信心满满的样子,又想到他曾经在镇上遇上的各种麻烦,不也都顺利解决了吗?因此也就放下心来。
就在陆轩父子驾车行驶在返回路上的同时,秦家别墅内,气氛却并未因为他们的离开而轻松多少。
姚永华又坐了一会儿,便也识趣地告辞离开。送走客人,两位老人也上楼休息后,秦峰脸上的笑容淡了下来,他看了一眼闷闷不乐坐在沙发上的秦君越,以及还在喋喋不休抱怨陆轩“目中无人”“翅膀硬了”的秦华,眉头微蹙。
“好了,少说两句。”秦峰出声打断了妹妹的抱怨,“今天妈过生日,高高兴兴的,但是,你们啊说话有点太不客气,所以人家才反击了嘛。陆轩那孩子啊,现在确实不一样了,虽然他心里和我们是疏远的,但表现得还是沉稳有度,不简单了!”
秦华不服气:“哥,你也看到了,他那是不简单吗?那是根本不把我们放在眼里!还有那个姚永华,一点眼力见都没有!”
秦君越猛地抬起头,眼中带着不甘与愤懑,恨恨道:“他就是小人得志!仗着跟了刘葆亚,在部委待过几天,有间单独办公室就不知天高地厚了!还有他们想搞的那个什么‘互联网经济’,我看就是刘葆亚为了标新立异、给自己脸上贴金搞出来的政绩工程,虚无缥缈,迟早要闹出大笑话!”
秦峰走到茶水柜旁,慢条斯理地给自己倒了杯温水,沉吟片刻,才缓缓开口,语气带着洞悉世事的冷静:“‘互联网经济’这事,目前还只是风声。但桐书记的态度我是知道的。他历来重视实体经济,对于这些新兴的、看不清摸不着的东西持保留态度。下次常委会,估计就会给接下来的经济发展定调子,大概率还是要聚焦在房产、外贸、基建和传统产业提升这些扎实的领域。
刘市长如果执意要搞,甚至在省里寻求支持未果的情况下还不回头,那说明什么?说明他和桐书记之间的理念分歧已经不仅仅是看法不同,而是快要摆到台面上了。”
秦君越眼睛一亮,仿佛抓住了问题的关键,立刻接口道:“大伯,您的意思是……刘市长可能会在常委会上正式提出来?到时候桐书记一定会反对?!”
“没错。”他走到秦君越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变得更为郑重:“这对我们而言,正是一个看清风向、站稳立场的机会。君越,你现在的位置非常关键。桐书记信任你,你就要更加贴心。多留意刘市长那边的动向,你要让桐书记觉得,你是他最可靠的眼睛和耳朵。”
秦君越心领神会,脸上浮现出跃跃欲试的神情,连忙保证:“大伯,我明白了!您放心,我一定盯紧他们,绝不会让刘葆亚和陆轩他们暗中搞什么小动作而桐书记却蒙在鼓里!”
秦峰满意地点点头,对妹妹秦华说:“华,你先去休息吧,我还要和君越聊点工作上的事情。”
秦华知道大哥关心自己的这个宝贝儿子,可能要给儿子传授一点经验,就说:“好、好,大哥、君越,你们慢慢聊!”
等客厅里只剩下他们伯侄二人时,他示意秦君越坐近些,声音也压低了些,带着推心置腹的意味:“君越,这里没外人,大伯有件事也想听听你的想法,顺便也需要你帮衬一把。”
“大伯,您跟我还客气什么,有事尽管吩咐。”秦君越凑近了些,神情专注。
秦峰叹了口气,语气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感慨与抱负:“我在鱼山县也干了这么多年了,是时候考虑动一动了。我的想法是,回临江市。最好是担任重要县区的一把手,都能更好地发挥作用,也比在下面更有施展空间。你现在是桐书记的身边人,近水楼台,看准时机,可以在桐书记面前,适当建言,或者吹吹风。让桐书记知道,我秦峰是坚定支持他、一旦过来,就能不折不扣贯彻他意图的干部,成为他的左膀右臂。如果我能回来,咱们伯侄俩,一个在关键岗位挥斥方遒,一个在书记身边拾遗补缺,同心协力,何愁不能在临江市……呼风唤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