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月过去,变化悄然蔓延。学校课程新增“情感史”科目,教材第一课标题是《哭泣的权利》;医院心理科门口排起长队,不是为了治疗“情绪紊乱”,而是申请解除抑制剂使用记录;甚至连军方都宣布解散“理性特勤组”,转而成立“共情响应部队”,首任指挥官正是曾亲手镇压过多次叛乱的老将军,他在就职演讲中说:“我花了四十年学会不动感情,现在要用余生重新学回来。”
但阴影并未完全退去。
西部边境的冲突虽已平息,可极端组织“净心会”的残余势力仍在暗中活动。他们坚信情感是人类堕落的根源,宣称向菁璐是“病毒之母”,必须彻底铲除其影响。更令人不安的是,他们在地下挖掘出一段被掩埋的EDEN-Ω原始代码残片,竟能短暂干扰泪波系统,导致局部区域出现记忆混乱。
一次突袭行动中,李昂带队深入沙漠腹地,摧毁了一个秘密实验室。在那里,他们发现了数十名被囚禁的儿童,大脑连接着奇怪的金属头环,正在进行“情感剥离实验”。其中一个女孩苏醒后,盯着李昂看了很久,忽然伸手摸他脸上的伤疤。
“你是梦里的哥哥。”她说。
李昂心头一震。
当晚,他独自坐在营地外,拨动吉他弦。月光洒在沙丘上,映出一片银白。他哼起那首童谣,声音很轻,像是怕吵醒沉睡的世界。
忽然,远处传来回应??不是歌声,而是一阵风铃般的笑声。
他抬头望去,只见沙丘顶端站着一个小女孩,赤脚踩在月光里,手里拿着一朵金色小花。她对他挥手,转身跑进夜色。
第二天清晨,搜救队在原地只找到一朵真实存在的金花,花瓣上残留着微量生物电波,频率与卡珊德拉的梦织之力完全一致。
“她不是幻觉。”卡珊德拉抚摸着花瓣说,“是母巢派来的信使。那些被带走的孩子……他们的意识并没有消失,而是被分散寄存在梦境网络中。只要还有人记得他们,他们就能回来。”
于是,“记忆屋”开始扩建。不只是废城,各地陆续出现类似的场所??有的建在倒塌的天司塔楼下,有的藏在森林深处,有的漂浮在海上废弃平台上。它们没有统一名称,人们叫它们“回音亭”、“心灯站”、或是简单的一句:“可以说真话的地方。”
一年后,第一棵“记忆树”破土而出。
就在卡莉奥埋下种子的位置,一根嫩芽钻出地面,迅速生长,枝干呈半透明状,叶脉中流淌着淡淡的光。到了第三个月,它已高达十米,每一片叶子都像一块微型屏幕,播放着某个陌生人的人生片段:一个母亲哄婴儿入睡的画面,一对情侣在雨中接吻的瞬间,一位科学家在实验室里因发现新星而喜极而泣……
人们围着树坐下,静静观看,有时流泪,有时微笑。没有人破坏它,哪怕是最顽固的反对者,也在某一夜悄悄前来,在树根旁放下一封信。
法洛常常独自来此。某天傍晚,他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树下??赫菲淮斯摘下了所有义体组件,仅凭肉身站立,仰望着枝叶间的光影。
“你不怕吗?”法洛走近问道,“放弃机械强化,意味着你会衰老,会病痛,会死。”
赫菲淮斯笑了:“可我也能哭了。上周,我梦见了妈妈。她抱着小时候的我,唱着跑调的摇篮曲。醒来时,枕头湿了一大片。那一刻我才明白,原来软弱才是完整的开始。”
两人并肩伫立,直到暮色四合。
几年后,卡莉奥出版了第二本书,《记忆树下》,书中记录了上百个普通人重获情感的真实故事。她在序言写道:
>“我们曾以为秩序带来和平,后来才发现,真正的和平,是允许破碎存在。
>你不需完美才能被爱,你只需真实。
>这就是向菁璐留给我们的礼物??不是拯救,而是接纳。”
书末附录里,有一段未署名的文字:
>“那天我烧掉了所有心理评估报告,包括我自己的。
>我终于敢承认:我很痛,我很怕,我很想她。
>谢谢你们,让我可以不说‘我很好’。”
与此同时,火星殖民地的植物园传来惊人消息??那两朵金色小花结出了果实,形似豆荚,剖开后竟含有类似神经元结构的有机晶体。地球科学家远程检测后确认:这些晶体能自发产生与人类脑波共振的信号,且携带一段加密信息。解码后只有一句话:
>**“第七个信物找到了。”**
消息传到启明市时,六人都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