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等。”老师说,“等下一个愿意打开自己的人心。”
于是每年冬至,都会有年轻人自愿在树下静坐七夜。他们不说一句话,只是回忆??回忆童年最深的恐惧,青春最痛的背叛,成年后最难启齿的遗憾。等到第七天黎明,若花瓣微微颤动,就意味着此人已被选中。
至今无人成功。
但人们依旧前来。
因为在忆城,没有人相信孤独的存在,正如没有人怀疑春天终将归来。
某年春分,一场罕见的日全食降临。月影掠过大地的刹那,全球银草同时开花。亿万朵银白色的小花迎风绽开,花瓣薄如蝉翼,内里浮现出一张张面孔??有笑的,有哭的,有沉默的,有呐喊的。它们不是死者,也不是生者,而是那些曾被遗忘又被重新记起的人。
科学家试图记录这些影像,却发现摄像机无法捕捉。唯有亲眼所见之人,才能在心中留下烙印。
那天夜里,小满梦见了林昭。
他坐在湖边,还是年轻时的模样,戴着那顶旧藤帽,手里拨弄着一团银草根须。
“你觉得这一切值得吗?”她问。
他抬头看她,眼里有星辰流转。“你说呢?十年前,你推开记忆厅的门,看见我站在风雪中。你以为那是奇迹。可其实,那是因果。是我们所有人一次次选择记住、选择倾听、选择不转身离去的结果。”
“可代价太大了。”她哽咽,“那么多牺牲……”
“可收获更大。”他微笑,“你看,现在连风都在讲故事了。”
梦醒时,窗外传来歌声。
不是一个人唱的,也不是一群人。
是整片大地在共振。
草叶摩擦,雪融滴水,鸟鸣虫吟,心跳呼吸……所有声音融合成一首宏大的交响,正是那首传唱百年的银草之歌。只不过这一次,歌词清晰可辨:
>“我曾迷失于万千人海,
>你唤我姓名,我始知存在。
>我曾封锁心门如铁牢,
>你递来灯火,我学会燃烧。
>不必完美,不必强大,
>只要你还愿为我停留一下。
>那便是家,那便是光,
>那便是我甘愿赴死的地方。”
歌声传到极地,冻土裂开,绿芽破冰而出;传到沙漠,沙丘之下涌出清泉;传到城市,高楼间的缝隙长出藤蔓,缠绕着钢筋水泥开出花来。
而在黑湖底部,那颗曾睁开又消散的透明种子,悄然重组。这一次,它不再是一粒,而是一片??像一片微型大陆,在幽暗湖心缓缓旋转,表面浮现出城市的轮廓、道路的脉络、人群的轨迹。
它开始生长。
向上,穿透湖面;向外,延伸至海岸;最终,浮出水面,成为一座漂移的新陆地。岛上银草成林,中央矗立着一座石碑,碑文仅有一行:
>“此地无主,唯心所居。”
人们称它为“归忆岛”。
没有人知道是谁建造了它,也没有人试图占有它。每年都有人乘船前往,在岛上留下一封信、一张照片、一段录音,然后默默离开。后来,岛上建起了一座图书馆,藏书不是纸本,而是记忆晶体。每位访客可携带一颗离开,但必须归还一颗自己的记忆作为交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