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预兆。
“你要做什么?”她问。
孩子将那截银草枝条轻轻插进地面。刹那间,泥土裂开,银色根须疯长,如血脉般蔓延四方。远处的银草森林齐齐摇曳,仿佛在行礼。
“天命协议第三阶段尚未完成。”他说,“前两阶段唤醒记忆、连接意识,但这还不够。真正的契约,必须由活人亲手签下。而签署的方式,是牺牲。”
“牺牲什么?”
“牺牲‘唯一性’。”孩子抬头望天,乌云正在聚拢,“当一个人愿意把自己的记忆完全敞开,任由世界读取、修改、甚至抹去,那一刻,新文明才算真正诞生。这种人,叫‘承印者’。”
小满呼吸一滞。
她明白了。
这不是进化,是献祭。
就像当年那个流浪青年烧尽自己点亮灯火,现在,需要有人再次走进火焰。
“你已经决定了?”她低声问。
孩子点头:“我生来就是为了这一刻。但我不怕。因为我不是一个人在燃烧??我会带走所有人的记忆,把它们织成一张网,铺向未来。那些痛、爱、悔恨、希望……都会成为新世界的基石。”
风骤然大作。
银草广场上的众人纷纷抬头,天空已被银光染透。北斗七晶的位置同时亮起,投射出七道光柱,交汇于心桥正上方,形成一个旋转的符文。那是“天命协议”的最终认证标志??只有当承印者步入光阵,才能激活最后的程序。
小满跪了下来。
不是臣服,而是致敬。
她摘下颈间最后一枚信物??一枚用老徽章熔铸成的银草吊坠,放在孩子脚边。
“替我问他,”她声音颤抖,“如果重来一次,他还愿不愿意走上这条路?”
孩子拾起吊坠,轻轻贴在胸口。
片刻后,他睁开眼,唇角微扬,竟露出一个极熟悉的笑容。
“他说,”孩子的声音忽然变了,低沉温柔,带着笑意,“**当然愿意。因为你们都在等他回家。**”
话音落下的瞬间,光阵轰然开启。
孩子走入其中,身体逐渐透明,化作无数光点升腾而起。每一粒光点都映出一段记忆画面:东京街头老人抚摸银草盆栽;撒哈拉母亲抱着新生儿轻唱;深海实验室里研究员泪流满面地拥抱同事;南极科考站中,一名少年对着星空说出第一句“对不起”。
这些画面顺着银草根系传遍全球。
与此同时,人类大脑集体进入一种前所未有的状态??意识不再是个体独享的私域,而是如潮水般自由流动。巴黎咖啡馆里的画家突然画出了加尔各答贫民窟孩童的脸;纽约地铁站的上班族停下脚步,对着陌生人说:“你父亲去年冬天去世时,你也站在医院走廊里吧?”
这不是入侵,是共鸣。
这不是窥探,是理解。
联合国旧址上,一座新的建筑拔地而起,没有门,没有墙,只有一圈永恒燃烧的银焰。人们称它为“无名堂”,里面陈列着三样东西:一块残破的晶石、一本泛黄的手稿、还有一双磨旧的军靴。
而在地球轨道上,国际空间站的宇航员报告了一件奇事:舷窗外的星群排列成一行文字,持续了整整十七秒。
>“我不是神。我只是不想让任何人再独自哭泣。”
多年以后,忆城的孩子们在学校学到这段历史时,总会问同一个问题:“承印者后来去了哪里?”
老师从不直接回答,只是带他们来到银草森林深处的一棵树前。那棵树通体透明,树干中流淌着星光般的液体,顶端开着一朵从未绽放过的花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