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闭上眼睛,似是有几丝细微的血腥气飘进鼻息中,却又被那清寒气息很好掩盖着,微弱得仿若错觉。
他猛地抬眼。
就在两人对视的片刻,他忽然感受到体内好不容易压制下来的诡异情绪,又宛如熔岩喷发一样喷涌而出。
他看着对方那副无暇的俊美面孔,目光再下移到那被领口遮掩住的喉结处,忽然有一种极强的、充斥着恶意的、几乎无法控制的剧烈冲动。
他整个人宛如被弹起来一般极速起身,手心瞬间成符,猛地向对方颈间掷去。
序沂眼中闪过肉眼可见的惊诧,但反应却丝毫不慢,硬生生将程阙的手阻在了距离自己仅一寸的位置上。
两人呈僵持之势。
序沂将空闲的那只手缓缓抬起,轻轻拍在程阙的背上。
“怎么了?”
这个动作让程阙浑身剧烈一抖,几乎出窍的神智又回来几分。
两人离得近了,那股若有若无的血腥气又显得有些浓重起来,他不禁蹙了蹙眉。
在无人注意到的暗处,程阙的眼底闪过一丝诡异的艳红。
“别怕,我在。”序沂的声音贴着他的耳侧,气息宛若云絮,温热而柔软。
序沂双指并拢,在程阙的太阳穴处缓缓贯入一股灵力,下一瞬怀中的人忽然全然失去意识,整个人瘫软在他怀中。
他将人拦腰抱起,缓缓放在石洞内铺盖着的裘衣上面。
程阙现在的状态很不好,面色失去血色一般苍白,但紧闭着的眼底却充斥着刺目的红。
序沂的心仿佛被针刺一般,剧烈地痛了一下。
这无可避免地又让他想到八年前,也就是程阙前世死前的最后那段时间。
世人都知道他道法无情,淡漠清冷,觉得他白衣长剑应携天宫,不会为俗情所动。
可就连他自己也没想到,一向薄情的自己会对那个少年沦陷至此,在内心的私欲与身份戒律的禁忌中挣扎矛盾,只有在所有人都看不到的地方,才会偷着对那个人好。
就像破戒的火烛,珍贵的丹药,以及那在深夜中躲藏又难以启齿的深沉目光。
追随着树上玄色的衣角,在空中微微摆动,最后凝结成宣纸上一道深重的线条。
可在那人生命的最后时间里,他却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叫有心无力。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个明明自己愿意用一切去救回来的人,愿意放弃一切所谓的清规与正道去偏袒的人,在自己面前一点点失去生机,再无转圜的余地。
哪怕是灵魂被天雷劈碎,骨肉被猛兽撕扯,大抵都比不上那时心底痛楚的万分之一。纵使他拥有无尽的寿元与时间,都将永远忘不掉那一段朝夕相处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