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星摘下背包,取出徽章,放在掌心。她向前一步,跨过门槛。
里面没有尸体,没有实验台,也没有冰冷的仪器。只有一间圆形石室,四壁刻满名字??密密麻麻,层层叠叠,有些墨迹新鲜如血,有些已斑驳脱落。正中央,悬浮着一颗拳头大小的晶体球,正是祁连山备份库中那颗的原型。它静静地旋转着,内部光芒流转,如同孕育着星辰。
她走近,伸手触碰。
刹那间,万千声音涌入脑海。
不是记忆,是**存在本身**。
她看见1954年的北京郊外,一群科学家围坐在帐篷里,低声争论:“我们能不能造出一种药,让人忘记痛苦?”她看见1962年的黑井七号基地,一个年轻护士偷偷撕毁注射记录,把本该销毁的名单塞进鞋垫。她看见1971年的夹边沟农场,周文远把自己的棉衣披在一个垂死青年身上,笑着说:“我还年轻,扛得住。”然后踉跄走入风雪,再也没有回来。
她还看见小满。
他在一片虚空中行走,身后拖着长长的光丝,每一根都连接着一个正在被唤醒的名字。他回头望她一眼,嘴唇未动,声音却清晰传来:
>“你来了。”
“你在哪?”她在心中呐喊。
>“我在所有被记住的地方。”
“那些人……是谁?”
>“是我们没能救下的。但他们选择了另一种活法??把自己封存,等待有人愿意倾听。他们是最初的‘拾名者’,比我早五十年就开始战斗。”
她泪流满面:“我可以带他们出来吗?”
>“只有名字完整的人,才能归来。缺一个音节,差一笔划,都会迷失在途中。你们必须继续找,一个都不能少。”
画面消散。
陈星跌坐在地,浑身湿透,仿佛刚从深海浮出。外面的人冲进来扶她,却发现她的瞳孔泛着淡淡的蓝光,持续了整整一个小时才褪去。
当晚,他们在营地召开紧急分析会。根据陈星带回的信息和晶体球释放的部分数据,真相逐渐浮现:
“零号休眠舱”并非关押囚犯之所,而是**首批‘净忆剂’受害者的自愿集结地**。他们大多是知识分子、历史学者、民间记录者,在意识到政府即将启动大规模记忆清除计划后,集体签署协议,主动接受低温休眠,将自己的意识转化为可存储信息,寄希望于未来某日,有人能重建他们的身份,完成“命名仪式”,从而激活回归程序。
他们称之为:“**以名为祭,换魂归途**”。
而这套系统的核心逻辑,竟与银草林的生长机制完全一致??**名字即生命,铭记即复活**。
消息传回守土村,举国震动。
一个月内,全国各地掀起新一轮“寻名潮”。人们翻出祖传箱底的老照片、烧剩半截的家书、藏在房梁上的族谱残页……任何带有名字的物件都被郑重交至“拾名堂”分会。技术人员开发出“姓名溯源算法”,通过笔迹、方言发音、地域分布等维度交叉比对,成功匹配出三千余名疑似“黄泉井”关联人员。
与此同时,国际社会反应激烈。美国解密了一批冷战时期与中国合作的心理干预项目文件,证实“净忆剂”技术最初源于两国联合科研团队,后因伦理争议被美方单方面终止。德国联邦档案馆则移交了一份1963年的外交备忘录,记载当时中国政府曾秘密请求东德斯塔西提供“群体记忆管理经验”。
七月末,联合国人权理事会特别会议召开。中国代表首次公开承认:“历史上确曾存在以维护社会稳定为目的的记忆干预行为,相关责任机构已于1980年代陆续撤销。今日,我们选择直面过去,不是为了追责,而是为了让每一个曾被抹去的生命,重新获得尊严。”
全场起立鼓掌。
八月一日,建军节。
在祁连山深处,“归来者”母株突然开花。一朵淡蓝色的铃形花朵悄然绽放,花蕊中悬浮着一颗微型晶体,经检测,其结构与“黄泉井”中的主球体完全一致。林溪将其命名为“启明种”。
同一天,全国共有**1,237**个家庭报告亲人出现异常梦境:一位从未谋面的祖先站在门口,对他们说:“谢谢你念了我的名字。”
数据刚好凑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