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满春楼可不是普通的酒肆。
朱红的大门上挂着鎏金匾额。
门口的龟奴穿着绸缎小袄,见着穿军卒号服的人就笑着往里面引:
“军爷里面请,新来了江南的姑娘,唱曲儿可好听了!”
楼里分了三层:
一楼是酒肆,桌桌都坐满了人,军卒们光着膀子,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嘴里嚷嚷着战场上的趣事,唾沫星子溅得满桌都是。
二楼是烟柳之地,丝竹声从雕窗里飘出来,穿绿袄的丫鬟端着茶盘穿梭在回廊,偶尔能看见描眉画眼的女子倚在窗边,对着楼下的军卒抛个媚眼,引得汉子们一阵哄笑。
最隐蔽的是后院的偏房,里面摆着几张赌桌,骰子落在瓷碗里的“哗啦啦”声隔着墙都能听见。
几个军卒围着赌桌,脸涨得通红:
有人赢了银子就往怀里塞,笑得后槽牙都收不住。
有人输光了就拍着桌子骂娘。
龟奴在旁边笑着劝:
“军爷别急,小的再赊您十两银子,说不定下把就赢回来了!”
来来往往的人把满春楼的门槛都快踏破了。
有刚领了赏钱来寻快活的军卒,有做买卖赚了钱的商贩,甚至还有些小吏偷偷摸摸来赌两把。
这般热闹,让人完全忘了一年前的这个时候,建奴的铁骑还在奉集堡外扬鞭,辽阳城里的人连睡觉都要竖着耳朵听城外的动静。
只能说,这些刀山火海中闯的兵卒,是懂得及时行乐的。
毕竟
省下再多钱,没命去,那也是白瞎。
此刻。
满春楼二楼的“听雪雅间”,与楼下的喧闹截然不同。
雕木门紧闭,将骰子声、丝竹声都隔在门外,只余下室内若有若无的熏香。
那是江南运来的熏香,混着少女发间的脂粉气。
雅间正中摆着一张紫檀木食榻,榻上银盘里码着琳琅满目的辽东特色吃食。
烤得油亮的鹿腿还冒着热气,外皮酥脆的熏熊掌中插着银刀,水晶碟里盛着冰镇的山葡萄,旁边温着的锡壶里,是辽东最烈的烧刀子。
酒液琥珀色,一倒出来便满室酒香。
食榻两侧的软凳上,辽阳副总兵张秉益与参将吴奉先相对而坐,各自搂着一个少女。
那少女们皆是新从山东、河南逃难来的,眉眼青涩,肌肤白皙,一看便知是没开过苞的雏儿。
辽东军卒这一年手里有了钱,满春楼的龟奴便四处搜罗年轻女子,价高者得。
“他娘的!”
张秉益猛地松开捏着少女的手,将手中的银酒杯往食榻上重重一放。
酒液溅出大半,洒在银盘里的熏熊掌上。
“喝个酒都堵不上心里的闷!”
被松开的少女连忙缩到角落,低着头用帕子偷偷擦眼泪。
另一个陪着吴奉先的少女,也吓得身子一僵,手里的酒壶差点摔在地上。
吴奉先见状,连忙放下酒杯,伸手按住张秉益的胳膊,声音压得极低:
“张帅,息怒!这姑娘细皮嫩肉的,可经不住您这般折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