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语气中满是嘲讽:“自己无能,临阵溃逃,损失的牛羊部众是被建奴所夺,与我大明何干?
如今倒好,打了败仗还要向大明要补偿,天下竟有这般道理?
你林丹汗当我大明是任人揉捏的软柿子,还是觉得我熊廷弼好糊弄?”
贵英恰被骂得脸色一阵红一阵白,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
他知道林丹汗的要求确实过分,可大汗有令,他不敢不从,只能硬着头皮辩解:
“经略公,我家大汗毕竟是出兵了……”
“出兵?”
熊廷弼打断他,眼神更冷。
“出兵就该有出兵的样子!你家大汗的军队不仅没帮上忙,反而把粮草丢给建奴,给我军正面战场添了多少麻烦?
若不是我军将士拼死作战,开原能不能拿下还是两说!如今你还好意思提‘补偿’?”
贵英恰被怼得哑口无言,嘴唇嗫嚅了半天,才想起林丹汗交代的第二件事,连忙退而求其次,语气也软了下来:
“经略公息怒,牛羊与奴隶之事……若实在为难,便先搁置。
只是我家大汗的大福晋娜木钟、三福晋苏秦,在开原战败时与部众失散,至今下落不明,还请经略公下令帮我家大汗找寻,也好让大汗安心。”
“呵,你家大汗?”
熊廷弼嗤笑一声。
“都成了丧家之犬,还摆着草原共主的架子?丢了福晋不去自己找,倒要我大明帮着寻人。
你林丹汗的脸面,未免也太大了些。”
话虽如此,熊廷弼也不愿把事情做得太绝。
他收敛了怒气,重新坐回案后,语气舒缓了一些。
“寻人的事,本经略可以让人在开原及周边查探,有消息便会通知你部。
但你回去后,必须给我带句话给林丹汗!”
他顿了顿,眼神锐利如刀,一字一句道:
“如今辽东形势今非昔比,大明已收复开原、铁岭,我熊廷弼在此坐镇,建奴不足为惧。
他林丹汗若识相,便安分守己,好好领了赏银与互市的好处。
若是还敢得寸进尺,或与建奴暗通款曲,小心草原再也没有他察哈尔部的容身之地!”
这番话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贵英恰心上。
他看着熊廷弼眼中毫不掩饰的杀气,知道这话绝非威胁。
眼前这位经略公,连努尔哈赤都能击败,收拾一个败亡的察哈尔部,简直易如反掌。
他再也不敢硬撑,脸色惨白地点了点头,声音发紧却还强装硬气:
“此、此话,在下一定带回给大汗!”
说罢,贵英恰几乎是逃也似的转身,脚步踉跄地走出白虎堂,连告退的礼节都忘了。
贵英恰的身影刚消失在白虎堂外,一直静立在熊廷弼身侧的谋臣周文焕便缓步上前。
他目光落在案上被茶水浸湿的军报上,眉头微蹙,语气带着几分凝重:
“明公,方才贵英恰的态度已然说明,林丹汗此次索求不成,心中必定积怨。
此人虽无能,却也记仇。
明面上或许因畏惧我大明兵威不敢造次,暗地里怕是会与赫图阿拉的建奴暗通款曲,甚至纵容部众劫掠我辽东边境的堡寨与屯田。
毕竟,察哈尔部经开原一败,部众缺粮少衣,若不能从大明得偿所愿,劫掠便是他们最直接的生路。”
周文焕常年辅佐熊廷弼处理边事,深知草原部落的习性。
这些草原人,一旦没有粮食过冬了,便会沦为流寇,此前蒙古部落趁大明边防空虚劫掠的先例,早已屡见不鲜。
“更需提防的是,皇太极新继汗位,必然急于立威,若派人许以好处拉拢林丹汗,即便只是让察哈尔部在边境牵制我军,也会给我辽东防务添不少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