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营里条件简陋,公公将就着用。”
他没绕圈子,待王承恩接过茶盏,便直接问道:
“公公此来,想必是为了科尔沁部的事吧?不知宫里的旨意,究竟如何?”
王承恩捧着热茶暖了暖手,才从袖中取出两封迭得整齐的书信,递了过去:
“经略公放心,布和台吉的两个女儿,陛下已经下旨纳入宫中了。这便是两位贵人写给家里的回信。”
熊廷弼接过书信,心中悬着的石头先落了一半:
“如此便好。虽说没能赶在科尔沁出兵前送到,却也不算迟。
有这两封信,莽古斯便不会疑心之前的许诺,科尔沁部的人心,也能彻底稳住。”
说到这里,他眼珠一转,话锋也随之一转,说道:
“对了公公,之前为了说服科尔沁部尽快出兵,本经略曾许了他们一些好处,除了朝廷既定的互市特权,还有一些赏赐。”
他刻意隐去了刘兴祚假传旨意的细节,将所有许诺都揽到自己身上。
这自然是为了保护刘兴祚。
王承恩闻言,端着茶盏的手顿了顿,眉头微微蹙起,却也没多追问,只是缓缓点头:
“辽东之事,陛下早已全权交由经略公处置。这些许好处,只要能稳住蒙古诸部、助我大明收复辽东,陛下定然会答应的,咱家回去后,也会替经略公在陛下面前美言几句。”
熊廷弼脸上顿时露出喜色,正要道谢,却见王承恩话锋一转,语气里多了几分责备:
“只是……经略公,有些事,咱家也得跟你说实话。
你做事有魄力,陛下信你,可也不能总让陛下为你‘兜底’。
就说这次纳蒙古女子入宫的事,你可知在朝中掀起了多大的波澜?”
“哦?”
熊廷弼脸上的笑意瞬间僵住,心中咯噔一下,连忙问道:
“此事我一直在前线忙碌,还真未曾听闻朝堂的动静,公公此话怎讲?”
王承恩放下茶盏,轻轻叹了口气。
这个熊廷弼,本事是有的,但对朝堂争斗实在是太不上心了。
若是没有陛下,恐怕。
他这个辽东经略,早就当到头了。
王承恩缓缓说道:
“国朝自开国以来,就没有纳外族女子入宫的先例,祖制里虽没明说,却也是默认的规矩。
陛下为了全辽东大局,明知会违逆祖制,还是下了旨。
结果旨意刚下,都察院的弹劾奏疏就堆成了山,不少老臣跪在文华殿外,说陛下‘坏祖宗规矩’‘引外族女子乱宫闱’,连内阁首辅都出面劝陛下‘三思’,到现在,这风波还没平定下去呢。”
“轰!!”
这番话如同重锤,狠狠砸在熊廷弼心上。
他只想着如何稳住科尔沁部、如何打赢眼前的仗,却从未想过,自己一句“许诺”,竟让皇帝背负了“违逆祖制”的骂名,还引来了满朝的弹劾。
他攥紧了手中的书信,脸上的血色渐渐褪去,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沉重与愧疚。
“原来是这样……”
熊廷弼的声音低沉了许多,眼神也黯淡下来。
“我竟不知,因为我在辽东的安排,给陛下带来了这么大的麻烦……”
他不敢想象,皇帝在朝堂上面对满朝弹劾时的场景。
既要坚持支持辽东战事,又要应对老臣的死谏,这份压力,全是因他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