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喝一口给我看。”云渺撑着脸望过去。
对面的少年闷了一下,把那个酒坛子抱过来,似乎在面子和喝醉之间抉择了一下,最后提了一下酒坛子,仰起头喝了一大口。
云渺仔仔细细地盯着他。她特意挑了最烈的一坛酒,还专门问了船上的人这种酒起效够不够快,就是为了灌倒这个很容易就喝醉的少年。
喝完这一口酒,对面的少年安静了一会儿。浓烈的醉意似乎渐渐地涌了上来,他黑曜石般的眸子沾染上一层薄薄的醉意,眼尾开始泛起异样的潮红。
“谢止渊?”云渺小声喊他。
听到她喊他的名字,他纤浓的眼睫眨动一下。
“你真的好容易喝醉啊。”尽管已经见识过一次,云渺还是忍不住感慨,“像你这样子,别人只要喂你一口酒,你就一下子喝醉了,被人卖掉了都不知道。”
被她卖掉了的少年处在一种半梦半醒的醉酒状态里,似乎花了很漫长的时间才听懂了她的话,片刻后,很迟钝地点了一下头,像是认可了她说的话。
云渺“扑哧”笑了一声,觉得这家伙迷迷糊糊的样子很好玩。
“好了。”她拍拍手,很满意,“你要回答我的问题。”
这是她这次带酒来的目的。
那个叫“白头老翁”的反派好像就在她身边!
云渺打了个激灵,从床上坐起来,猛地转过头。
紧接着,她愣了一下。
阳光挥挥洒洒地落来,在帷幔之间投下灿金色的辉。
半透明的薄纱在木梁之间轻轻扬起,翻着页的书卷在风里沙沙地响着。一个白瓷碗搁在案几上,里面的汤药已经被喝掉了。
阳光下,少年靠在床边睡着了。
他微微偏着头,手里抓着一支算筹,身边的一小把竹签散乱一地,歪歪斜斜地排列出一组尚未完成的卦象。
算卦的人似乎算到一半就停下了,大约是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累坏了吧?”
百鬼坊的管事董老头推门进来送茶点,看见坐在地板上睡着的少年,低声嘟囔了一句:
“三天三夜赶回长安,就算是铁打的也扛不住。”
云渺怔了一下,忽然想起在马背上颠簸昏沉的三个日夜。昨晚的睡梦中她拉住了什么人的手,接着有人轻轻叹了口气,执着一柄小汤匙,极有耐心地给她喂药。
“要喊醒他吗?”董老头问。
“别!”云渺立即摇头。
董老头放下茶点以后离开了。
云渺蹑手蹑脚地从床上爬下来,弯下身坐在靠在床边睡着的谢止渊对面,凑过去仔细地盯了他一会儿。
阳光落在少年沉睡的眉眼上,从眉骨、鼻梁、再到下颌,勾出一道清晰的轮廓线,仿佛笼着一层淡淡的光。
没记错的话
她叹了口气,“你本来就是因为手段太残忍才被那么多人背叛。假如你手下的人稍微怀有一点异心,你就统统杀死,那么到最后你岂不是只剩下孤零零一个人?”
“那就孤零零一个人吧。”他懒洋洋地说,“这样就不会有人背叛我了。”
云渺有些恼火又有点不满,喊他:“谢止渊!你有没有认真听我说话!”
靠在墙边的少年抬起眸。
坐在镜前的女孩气鼓鼓地看他,不高兴地咬着唇,月光落在她明净的眼瞳里,里面是一抹又清又亮的光,清凌凌的像是最清透的泉水、最干净的镜子,照着他的影子,照彻他所有的野心、残忍、黑暗和不堪。
他的眸光垂落下去,落在她咬紧的唇上。柔软的唇瓣上咬出浅浅的痕,像是娇嫩花瓣上的一抹露水。
心里忽地莫名跳动一下,他想起那些令人心跳加快的事。
“谢止渊,你”云渺又开口,突然刹住了。
对面的少年忽地把她按在面前,掰着她的下巴使她仰起脸。
随后,他低下头,吻了下去。
“什么?”云渺下意识地警惕,后退一点,看见他的手里抓着一堆黑色的泥土,像是一团枯萎腐烂的落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