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止渊随口解释,“倘若中了毒的人动了心,心上会开出一朵花,在极致的心悸里缓慢死去。”
“以前她常用这种毒对付那些想要靠近父皇的妃嫔。”
踩着满地金黄的落叶,他懒洋洋地解释完,转过头,“手给我。”
大约是因为一下子受了太多惊吓,再加上对面这家伙承认的态度极为糟糕,完全没有起到一点安慰人的效果,云渺哭得根本停不下来。又也许是因为有人在旁边陪着,比起一个人待着更加容易哭出来,她甚至哭得比刚才更厉害了。
连那颗喂给她的糖都起到了反效果。一想到谢止渊绝对是因为嫌她吵才给她喂糖,云渺就越发觉得这家伙虚伪狡诈、面目可憎,而她被迫要和一个这么坏的少年同行一路,一时间悲从中来、不可断绝。
对面的少年重重叹了口气:“你真的很麻烦。”
紧接着,他从大袖底下抓了一把什么东西,伸出手,摊开掌心,递到她的面前。
“你看。”他说。
望月楼下最偏僻的角落里燃烧着大火,楼上最顶层的雅间里却一片静谧。
女孩赤着足踩在木地板上,换上一件宽大的织锦软袍,卸下插在发间的一枚木梳,任凭满头青丝流淌一地,落满一瀑流水般的月华。
雅间里安安静静的,只有她一个人。
洛小九送她回来后就离开了,冷白舟也早就被人带走了。这个时辰正是子夜时分,这座纸醉金迷的风月场里灯火彻夜不息,楼底下遥遥地还有笙歌传来。
“吱呀”一声,门开了。云渺坐在铜镜前,头也不抬,问:“你回来了?”
“嗯。”外面的少年推门进来,走路的时候缠在腕上的红绫寸寸滑落,堆积在木地板上,连同他那把一尺长的刀也掉落在地上。
他靠在墙边坐下来。清浅的身形笼在月光里,铺上朦胧的一层光。
大约是刚刚沐浴过,身上的血腥气都被洗去了,这个少年难得显得没什么攻击性。他换了件简单干净的白色中衣,肩上披一件墨色的外袍,头顶上搭着一张半干的帛布,也懒得擦头发,发尾沾着水珠,滚落在地板上。
月光下,少年的身形忽地单薄而渺远,像是随时都要消散在月光里。
“那些人呢?”云渺转过头问他。
“全部杀掉了。”他轻描淡写地答,“一个也不留。”
不愧是反派。云渺悄悄在心里打了个寒战。
“其中有的人你不必杀的。”次日云渺从睡梦中醒来的时候,窗外已经天光大亮了。
连夜的高烧好不容易消退,她醒来时还有些眩晕和懵懂,隐约记起自己做了许多梦。
她先是梦见一个遍体鳞伤的少年,他们拉着手跌跌撞撞地走了一段很长很长的路。
紧接着那个少年消失不见了,她回到了自己想念已久的家,抓着书包在上课铃打响的时候冲去学校。
再接着,她才想起自己已经穿越到了这个异世界很久很久,系统要求她寻找一个叫“白头老翁”的反派
等等,一个叫“白头老翁”的反派?
云渺“啪”一下清醒了。“谢止渊。”云渺弯下身,在他的面前喊。
靠在船舷边的少年抬起眸,缀在他眼睫间的光芒掉落,像是坠落在水面上的莹尘。他抬起眸时身上的静谧就被打碎,歪着头笑起来的时候,有种干净而鲜亮的少年气。
“找我干什么?”他问,打量一下她的打扮,把披着的氅衣扔到她的身上,把她罩起来,然后很不客气地点评,“鞋子都不穿。好懒啊,阿渺。”
“这样凉快。”云渺踩着他的氅衣坐下来,坐在他的对面,踢了踢脚,露出一截白皙漂亮的足踝,伸展一下身体,“好热啊。什么时候到秋天?”
“船行一个月,到淮西的时候就是秋天了。”谢止渊懒懒地回答,手里的信纸又翻过一页。
“不要看战报了谢止渊。”云渺在他面前挥了挥手,把抱在怀里的酒坛子推过去到他旁边,仰着脸,“陪我喝酒,好不好?”
谢止渊停顿一下,抬起头,看着她:“你又要干什么?”
“喝酒呀。”云渺眨眼睛。
“我不相信你。”对面的少年露出不信任的眼神,“你是不是又在打什么主意?”
“你怎么可以这样怀疑我。”云渺轻哼一声,瞪着他,“我只是心情很好就来找你喝酒了。”
“上次你找我喝酒的时候”他指出,似乎想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我被你关在房间里关了一晚上。”
云渺低着头弯了一下嘴角。她还记得那是在皇太子大婚之前,这家伙被她灌醉了以后差点错过自己皇兄的大婚仪式。这件事现在回想起来还是很好玩。
她忍住笑,抬起头,大声说:“某人跟我说他什么都会,结果喝一口酒就醉倒了。”
谢止渊看了她一会儿,忽然偏开头,低声说:“怎么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