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房的烛火晃得人眼晕,白书静趴在红木桌上,绿纱睡裙的领口滑到肩头,后颈的月牙胎记在烛光里泛着粉,像被晨露浸过的灵柏嫩芽。她手边的酒杯倒在桌上,柏籽酒顺着桌沿往下淌,在红绸上晕出串小脚印,像极了古柏根须爬过的痕迹。
“书静?”我碰了碰她的手背,烫得像揣了个小太阳。这己是她喝的第三杯酒,杯底的“0”字被酒液泡得发胀——是我特意在酒里多加了三倍柏籽,母亲说这东西能让“异类”现原形。
她嘤咛着翻了个身,发间的银簪“当啷”掉在地上,簪头的柏叶纹突然亮起绿光,与我枕下的铜钥匙产生共鸣,发出“嗡”的轻响。钥匙在枕套里发烫,烫得我后颈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白蛇传》的戏文突然在脑子里炸开。小时候奶奶讲过,蛇精喝了雄黄酒会现原形,那柏树精呢?会不会褪去人形,露出盘根错节的枝桠?
我攥着母亲塞给我的桃木枝,指节捏得发白。木枝上的红绳缠着片柏叶,是从古柏上折的,母亲说这东西能镇邪。烛火在白书静脸上投下晃动的影,她的睫毛很长,呼吸间带着柏籽酒的甜香,怎么看都不像会吃人的精怪。
可《灵柏志》里的话还在眼前晃:“柏女醉后现真形,枝为骨,叶为魂。”
我替她解腰带时,指尖突然被什么东西硌了下。绿纱裙的内袋里藏着个硬物,摸出来一看,是块柏木牌,上面刻着“0号”,边缘沾着的红土与白龙村古柏下的分毫不差。
“别碰……”白书静突然呢喃,手胡乱抓着我的胳膊,指甲在我手腕上划出红痕,“那是……家……”
家?她把古柏当作家?
我的心猛地一沉,桃木枝差点掉在地上。她果然和灵柏脱不了干系!
烛火突然“噼啪”爆了个灯花,照亮白书静后颈的胎记。那印记比平时深了些,边缘泛着极淡的绿,像有细小的根须在皮肤下游动。我想起林晚旗袍上的青黑色胎记,想起她被红土烫出的红痕,冷汗顺着脊椎往下淌。
如果她真的现原形,我该怎么办?
是像许仙那样吓得落荒而逃,还是……拿起桃木枝刺下去?
白书静的呼吸突然变得急促,眉头拧成个疙瘩,像是在做噩梦。她的手在空中乱抓,正好握住我的手腕,掌心的汗蹭在我手背上,带着柏籽酒的温热。
“知寒……别……走……”
她喊的是我的名字,不是谷抒青,不是任何前世的代号,是“知寒”。
我的心脏像被什么东西攥紧,疼得喘不过气。
这三个月来,她在后厨帮我对账时的认真,她画古柏图时的专注,她挡在我身前对抗林柏宇时的坚定……难道都是假的?都是柏树精的伪装?
桃木枝的尖部硌得手心发疼。我盯着她泛红的脸颊,突然想起她往古柏树根埋柏叶时的样子,想起她拿到母亲给的柏叶红包时的珍惜,想起她试穿嫁衣时眼里的光——那不是精怪的算计,是活生生的期待。
“咔哒。”
桃木枝从手里滑落,掉在地上发出轻响。我弯腰去捡的瞬间,白书静突然翻了个身,绿纱睡裙卷到大腿根,露出的脚踝上有圈浅红的勒痕。
精怪会受伤吗?会留疤吗?
我伸出手,指尖轻轻碰了碰她的胎记。那里的皮肤光滑温热,没有鳞片,没有枝桠,只有属于人的、带着心跳的温度。
“叶大哥……”白书静迷迷糊糊地睁眼,眼尾的痣在烛光里像颗小芝麻,“你怎么不睡?”
她的手突然抓住我的指尖,往自己心口按。隔着薄薄的睡裙,我能清晰地摸到她的心跳,一下,又一下,沉稳而有力,与我的心跳渐渐合拍。
“你看……”她的声音带着醉意,眼尾泛着红,“是热的……不是……木头……”
我的喉咙像被柏叶堵住,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原来她什么都知道。知道我的怀疑,知道我的恐惧,知道《灵柏志》里的记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