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店的雅间被红绸裹得像团火焰,白书静踩着木梯往房梁挂“囍”字,绿纱裙的裙摆扫过堆在角落的嫁妆箱,箱盖弹开条缝,露出里面的柏叶褥子——是母亲缝的土。
“叶大哥,你看这对柏叶绣得怎么样?”她转身时,发间的银簪晃出冷光,红绸上的刺绣泛着绿光。
我的喉结动了动,盯着她腰间的红绳,白书静系着它时,后颈的月牙胎记总泛着暖光。
“大师傅送合卺酒来了!”小张的声音撞开木门,陶坛上的红纸被风掀起角,露出底下的字:“灵柏为媒,日月为证”。坛口飘出的酒香里混着柏叶的苦,像极了谷抒青当年酿的镇魂酒。
小张端来两只青瓷杯,他往杯里倒酒时,两片柏叶突然从坛口飘出,在酒液里缠成麻花,一片翠绿如白书静的裙。
“这叶……”小张的声音发颤,“早上还没有,刚开封就冒出来了!”
白书静的指尖刚碰到酒杯,翠绿的柏叶突然挺首。
我的呼吸猛地顿住。
原来谷抒青和白书静,从来都是一个魂!
“叶大哥,”白书静把柏叶从酒杯找出来,放进我的酒杯,“我娘说过,要让两个人的魂,在酒里认亲。”
她仰头饮尽杯中的酒,翠绿的柏叶随着吞咽滑进喉咙,后颈的胎记突然亮得像块玛瑙。我盯着自己杯里的柏叶,突然想起明朝血柏林里的场景——谷抒青也是这样,举着酒碗笑,眼尾的痣在血光里亮得惊人。
“喝啊。”白书静的脸颊泛着粉,指尖在我手背的疤痕上划了划,“是不是怕我变成老柏树?”
我仰头灌下酒的瞬间,柏叶在舌尖化开来,腥甜的味道顺着喉咙往下淌,额角的疤痕突然剧痛,像被烙铁烫过。眼前炸开片白光,青衫的谷抒青和绿裙的白书静在光里重叠,两人同时开口:“知寒,我们回家。”
“叶大哥!”
白书静的呼喊把我拽回现实,她正往我额角敷湿帕子,眼里的泪砸在红绸上,晕开个小小的绿痕。“你刚才吓死我了,脸色白得像纸。”她的指尖缠着我的红绳。
白书静突然抱住我,绿纱裙的裙摆扫过地板,红绸上的柏叶绣在光里活了过来。
房梁上的红绸突然飘落,盖住酒坛,露出底下的字——是用酒液写的“百年好合”。我摸着白书静后颈的胎记,那里的温度刚好,没有鳞片,没有枝桠,只有属于她的、活生生的暖。
“大师傅说,这酒得埋在灵柏根下。”白书静轻轻地笑着说,“等我们老了,再挖出来喝。”
我望着她眼里的光,心里自问:你爱的是这张脸,还是这跨越三世的魂?
窗外的灵柏枝轻轻地摇晃,在红绸上投下“囍”字的影子。我握紧白书静的手,她的指尖缠着我的红绳,绳头的铜铃铛撞出细碎的响,像在唱支未完的歌。
“叶大哥,该去拜堂了。”她拽着我往门口走,绿纱裙扫过地板,留下串脚印,每个脚印里都躺着片柏叶——翠绿的,暗红的,缠在一起,像我们终将纠缠的一生。
分店大堂的宾客正在起哄,王老板举着相机喊“靠近点”,闪光灯晃得人睁不开眼。我望着白书静笑起来的梨涡,突然觉得那些关于“原形”的担忧,都成了最可笑的注脚。
灵柏为媒,日月为证。
双叶缠酒坛的瞬间,我们早就过了那所谓的劫。
因为最好的证明,从来不是酒里的叶,而是此刻能握在手心的温度,是往后柴米油盐里,藏着的三世牵挂。
红绸上的柏叶绣在风里轻轻晃,像在说:“该喝交杯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