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厨的菜刀剁在柏根上,发出沉闷的“咚咚”声,像敲在我紧绷的神经上。那些发黑的柏根,今天刚送来,根须里还缠着点暗红的泥土——和林晚旗袍上沾的一模一样。
“新来的,手脚麻利点!”大师傅的铁锅铲拍在我背上,疼得我龇牙咧嘴,“老板娘说今天有贵客,让把柏根剁得碎碎的,熬汤用!”
我攥紧菜刀,指节发白。刀刃切开柏根的瞬间,一股腥气扑面而来,不是普通的泥土味,是混合了铁锈和灵柏树脂的怪味——和明朝血柏林里的味道如出一辙。
“吱呀——”
柏香楼的朱漆门被推开,风铃发出阵刺耳的响。我眼角的余光瞥见个穿着白衬衫的身影,熨帖得没有一丝褶皱,在大堂里显得格格不入。
“书静,我回来了。”
这声音像根针,猝不及防扎进我耳朵里。手里的菜刀“哐当”掉在砧板上,刀刃在阳光下闪着寒光,映出我扭曲的脸。
白书静正在擦临窗的桌子,绿纱裙的裙摆刚扫过地面,听见声音猛地一僵,手里的抹布滑落在地。她转身时,我看见她发间的柏叶簪晃了晃,差点坠落在地——那是我上次帮她捡画笔时,偷偷塞给她的,和谷抒青那支一模一样。
“柏宇?你怎么回来了?”她的声音发颤,后颈的月牙胎记在阳光下泛着淡粉,比平时红了些。
林柏宇张开双臂,笑得眼尾的痣都在颤。那痣比林晚的大一圈,边缘泛着层油光,在阳光下亮得刺眼,像沾了猪油的苍蝇:“想你了呗。”
他拥抱白书静的时候,右手“不经意”地划过她颈间的银链,指腹在吊坠上了两下——那吊坠是半块铜钥匙,另一半在我鞋垫下藏着!
我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血珠滴在柏根碎上,瞬间被吸收。这动作绝不是无意的!他在试探那半块钥匙!
“叶大哥,你没事吧?”白书静推开林柏宇,往我这边看了眼,眼神里藏着慌乱,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厌恶。
林柏宇顺着她的目光看向我,嘴角的笑淡了些,像在看件碍眼的垃圾:“这位是?”
“后厨帮忙的。”林晚不知何时从柜台后走出来,旗袍的开叉又高了些,红绣鞋踩在地板上“噔噔”响,“叶知寒,还不快干活?想偷懒吗?”
她故意把“叶知寒”三个字咬得很重,眼角的痣对着我挤了挤,像在炫耀。
林柏宇的目光在我工装裤上扫了圈,突然笑了:“原来是叶师傅,辛苦。”他转向白书静,语气瞬间温柔,“书静,我带了幅新画,想让你帮我看看。”
“画?”白书静的声音有些犹豫。
“我新临摹的《灵柏图》,”林柏宇从行李箱里抽出个卷轴,动作夸张地展开,“据说这画是明朝传下来的,上面的柏叶能避邪呢。”
我盯着卷轴上的画,心脏猛地一沉。那根本不是什么《灵柏图》,是明朝血柏林的地形图!画中用朱砂标着个红点,正是吴锡金当年献祭的祭坛位置!
白书静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手里的抹布攥成了团:“这画……有点吓人。”
“吓人?”林柏宇故作惊讶,伸手想去碰她的头发,“我觉得挺好看的啊,尤其是这棵古柏,像不像你们家院子里那棵?”
他的手指离白书静的发梢只有寸许,我抄起菜刀就想冲出去。大师傅一把按住我,压低声音:“别冲动!没看见林部长在那儿笑吗?”
林晚确实在笑,坐在柜台后,手里端着杯柏叶茶,眼神像盯着猎物的毒蛇。她看着林柏宇骚扰白书静,不仅不阻止,反而时不时往我这边瞥,嘴角的弧度带着赤裸裸的挑衅。
“我去趟洗手间。”白书静突然往后退,避开了林柏宇的手,转身往楼梯口走。经过后厨门口时,她的目光与我对上,飞快地眨了眨眼——那是我们约定的信号,意思是“有危险”。
林柏宇的脸色僵了僵,随即又挂上笑,跟在她身后:“我也去洗个手,正好跟你聊聊画技。”
他跟得很紧,几乎贴在白书静身后,我甚至能看见他盯着她后颈胎记时,眼里闪过的贪婪。
“这小子不对劲。”大师傅往灶膛里添了块柴,火星子溅在地上,“去年他来的时候,看书静的眼神还没这么露骨。”
我捡起菜刀,继续剁柏根。刀刃每落下一次,就想起林柏宇铜钥匙的动作。他回来,根本不是为了什么画技,是为了白书静!
“叶师傅,帮我递瓶酱油。”打荷的小张突然喊我。
我转身去拿酱油瓶,眼角的余光瞥见林柏宇和白书静在楼梯口拉扯。白书静想推开他,他却抓住她的手腕不放,嘴里不知道在说些什么,表情激动。
“妈的!”我骂了句,手里的酱油瓶差点砸出去。
“别冲动!”大师傅又按住我,“老板娘在二楼呢,不会有事的。”
果然,二楼传来白老板的声音:“柏宇,这么大人了,怎么还缠着书静?”
林柏宇的手瞬间松开,笑着喊:“白阿姨,我跟书静闹着玩呢。”
白书静趁机跑上二楼,经过林柏宇身边时,狠狠踩了他一脚。林柏宇疼得龇牙咧嘴,眼尾的痣都挤成了团,却不敢发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