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痛欲裂地从书案上醒来时,砚台里的墨汁己经结成了柏叶形状。昨日"惠民县令"匾额被烧的焦味还在鼻尖打转,我抠掉粘在袖口的鎏金碎屑,突然想起高考前熬夜画机械图的日子——只不过现在要造的不是流水线图纸,而是能把谷子磨成粉的风力磨坊。
"大人,这是您要的《农政全书》。"师爷把书往桌上一放,封皮脱落。我瞥见他袖口新换的柏木手串,似乎每颗珠子上都刻着"看笑话"三个字。窗外传来衙役们的窃笑,像极了工厂里工友们围观我出糗时的动静。
图纸是用朱砂画的,风车叶片设计成了柏树叶形状。我蹲在县衙后院比划,竹片削的叶片总在组装时散架,好几次砸中路过的师爷。"大人,"他揉着被砸肿的额头,"要不咱还是用传统石磨?"我呸掉嘴里的竹屑,想起柏淑婧常说的"硬核理工魂",抄起锯子就往柏木堆里钻。
正午的太阳把木屑晒得冒烟时,第一个半成品终于立了起来。我拽着师爷站在风车下,唾沫横飞地讲解"力矩原理",结果绳子一拉,整架磨坊突然逆时针旋转,叶片扫落了房檐的瓦片。衙役们的笑声像决堤的洪水,王乡绅家的狗在墙外叫得比谁都欢。
"大人,这风车咋倒着转?"一个衙役指着越转越快的叶片。我手忙脚乱地想刹车,却误碰了固定桩,整个磨坊轰然倒塌,压坏了师爷新种的柏树苗。他蹲在树旁抹眼泪,我突然发现树苗断口处渗出的汁液,似乎在地面画出个嘲笑我的鬼脸。
晚饭时啃着硬窝头,我盯着油灯下的图纸发呆。现代图纸上的轴承被我换成了柏木榫卯,结果转速一高就冒烟。
三更天的梆子声里,改良版磨坊终于成型。我偷偷把轴承装上,风车在夜风中发出嗡嗡的低鸣,竟真的开始磨面。正当我得意地转圈时,师爷举着灯笼冲进来:"大人!不好了!风车把月亮切成两半了!"我抬头一看,叶片阴影果然在天上晃悠。
天刚蒙蒙亮,整个县衙就被麦香包围。我推着磨好的面粉满院跑。
"县令大人发明风车啦!"叫声传遍县城。百姓们挤在县衙外,看我演示磨坊如何把谷子变成粉。王乡绅的三姨太捧着新磨的面粉首夸"细腻",我却注意到她发间的柏叶簪子在轻轻颤动,像是在给磨坊点赞。
就在这时,轴承突然发出刺耳的尖叫。磨坊的转速越来越快,并开始冒出青烟。"快躲开!"我把围观的人推开,自己却被气流掀翻,撞在墙上晕了过去。
昏迷中梦见柏淑婧站在现代工厂里,手里拿着质检报告摇头:"叶知寒,灵柏不是你搞发明的材料库。"她的身后,所有机器都缠着柏树根,显示屏上跳动的不是数据,而是我画的磨坊图纸。
"大人醒醒!"师爷的声音把我拽回现实。我躺在碎了一地的磨坊残骸里,手里攥着那颗滚烫的轴承。
夕阳把县衙染成金黄时,我把所有零件埋进了柏树苗下。一个衙役挠着头问:"大人,不造磨坊了?"我拍掉身上的木屑,想起高考失利后父亲说的话:"手艺不是吹出来的,是磨出来的。"远处传来白龙乡的歌谣,唱的正是灵柏保佑风调雨顺。
这晚我在书案上刻了块木牌:"技术需敬畏,灵柏不可欺"。师爷端来的柏叶茶放在牌旁,茶杯底沉着片眼熟的柏叶。也许发明没错,错的是我总想走捷径的心。明天该做的,不是造什么高科技磨坊,而是像个老农那样,踏踏实实去田里看看麦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