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衙后院的柏木堆成了小山,每根木料都刻着我的失败印记。第七十三次叶片断裂那天,我正量着新砍的柏木,突然听见墙外传来王乡绅家的狗在叫,那节奏分明是"傻——帽——傻——帽——"。师爷抱着账本蹲在旁边,算盘珠子打得比哭丧还响。
"大人,库房里最后根檀木也被您锯了。"他掀起账本给我看,最后一页画着个棺材,旁边写着"风力磨坊项目丧葬费"。我踹飞脚边的破叶片,想起工厂里报废的机床——至少人家坏了还有废品回收,我这堆破木头只能当柴火烧。
谣言是从寅时开始传的。一个衙役顶着黑眼圈跑进来说,城东酒馆有人赌我啥时候能把县衙改成木材厂。我摸着下巴上的胡茬,突然想起高考那年,教室里也贴着类似的赌局,赌我啥时候能放弃考大学。师爷递来的茶水里漂着柏叶,我总觉得叶脉间用茶叶渣摆着"收手吧"。
中午去膳房吃饭,厨子把馒头捏成了风车形状。我咬了口,发现里面夹着张纸条:"县令大人,咱这风小,别瞎折腾了行不?"窗外的槐树叶子都懒得动一下,我突然想起地理课本上的"静风区"概念——妈蛋,忘了查气候带!
深夜翻箱倒柜找古籍,结果什么也没有找到,我只想到眼前的这些书要是能带到现代,应该值大钱。
梦境是在卯时闯进来的。柏淑婧穿着现代工装,手里挥舞着风速仪,追着我满世界跑。"叶知寒你个败家子!"她的高跟鞋踩在我图纸上,"全县一年刮三次风,每次还没你放屁劲大,建风车?你咋不建个屁动力磨坊!"我想辩解,却发现嘴里塞着的全是木屑。
"醒了醒了!大人魇着了!"师爷的叫声把我拽回现实。我抹了把冷汗,发现枕头下真有片柏叶。突然想起昨晚谷抒青说的"灵柏托梦"——合着不是我梦见她,是她托梦骂我!
辰时敲升堂鼓时,我顶着黑眼圈宣布停工。衙役们的窃笑突然变成咳嗽,王乡绅的三姨太没忍住,噗嗤笑出声后赶紧用帕子捂嘴。我把风力磨坊图纸往地上一摔,图纸自动卷成筒状。
"大人英明!"老妇拄着柏木拐杖冲上来,"早就想说了,咱这风连风筝都飞不起来!"她的拐杖尖在地上划拉。突然想起高考物理老师说的"理论联系实际",我的脸比煮熟的螃蟹还红。
午后拆磨坊时,一个衙役不小心把叶片砸在师爷头上。"报应啊!"围观百姓哄笑起来。
夕阳把柏木堆照成金色时,我突然想通了。高考落榜那年,我也是这么死磕一道物理题,最后还是同学点醒我"换个思路"。现在看来,不是不让我搞发明,是让我别在一棵树上吊死——虽然我确实吊死在一棵树上了。
"把这些木头都给百姓送去。"我指着小山般的木料,"谁家缺家具缺棺材,自个儿来拿。"师爷惊得算盘掉在地上,算珠滚进砖缝。远处传来白龙乡的歌谣,唱的是"县令知错能改,灵柏保佑发财"。
这晚我在书案刻了块"思过牌",刚刻完"思"字,笔尖突然断了。师爷端来的夜宵是柏叶粥,粥里沉着片眼熟的叶子。
也许失败不是坏事。至少现在我知道,灵柏不是万能材料库,发明也不能瞎鸡儿搞。明天该做的,不是琢磨啥风力磨坊——毕竟被梦里骂醒这种事,说出去也太社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