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澜市入秋的风带着铁锈味,我在工厂门口搓了搓手,望着对面公园的霓虹出神。柏淑婧说今晚有惊喜,这是她调回总部后第一次主动约我。工装裤口袋里的银戒指硌着大腿,那是上周在古寺修缮工地旁的小店买的,戒面刻着模糊的柏叶纹路,像极了她后颈的胎记。
“知寒!”她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特有的柏树香。我转身时,心跳漏了半拍——她穿着初见时的薄荷绿纱裙,发间别着我送的柏叶发卡,在暮色中晃成一片虚影。“跟我来。”她伸手牵住我,指尖的温度比平时低了些,像古寺地宫的砖墙。
公园门口的路灯忽明忽暗,柏淑婧的裙摆扫过入口处的石狮子,我注意到她特意换了双绣花鞋,鞋尖绣着柏树——那是她昨天熬夜赶工的。“紧张吗?”她转头笑,睫毛在路灯下投下细碎的影,“我保证,你会喜欢这个惊喜。”
石板路蜿蜒向山顶,两侧的柏树在风中沙沙作响。我想起灰袍老人的话:“灵柏所在之处,皆是时空裂缝。”柏淑婧忽然停在灯光长廊前,那里原本是普通的LED灯带,此刻却泛着诡异的青绿色,像极了古寺地宫里的磷火。“怕吗?”她的声音轻得像羽毛,“过了这条长廊,我们就再也回不去了。”
我还没来得及回答,灯光突然变亮。青绿色的光浪席卷而来,我本能地闭上眼睛,却听见柏淑婧的低吟:“灵柏开,守寺来,三世劫,一朝解。”掌心传来剧烈的震动,她的手似乎在瞬间变得透明,骨骼脉络清晰可见,竟与古寺壁画中的柏灵一模一样。
“抓紧我!”她的呼喊被电流声撕裂。我睁眼时,长廊尽头的光己凝成漩涡状,里面隐约可见飞檐斗拱的轮廓。柏淑婧的连衣裙被风鼓成风帆,我这才发现,她的脚竟离地半寸,整个人如同被某种力量托举着。漩涡中飘来熟悉的柏树香,混着硝烟味,是第一世火场的气息。
“这是……”“别问!”她打断我,指尖按在我唇上,“记住,无论看到什么,都不要松开我的手。”她的眼睛在强光中变成竖瞳,瞳孔深处流转着金色年轮,那是灵柏血脉觉醒的征兆。我忽然想起县志里的记载:“灵柏化形,需饮守寺人血,历三世劫数,方可位列仙班。”
脚下的石板突然消失,我们坠入一片虚空。柏淑婧的身体渐渐透明,我能看见她背后的古柏虚影,根系正与我的血管产生共鸣。我重重摔在坚硬的地面上,震得我眼冒金星。
“老爷!您没事吧?”沙哑的声音传来。我抬头望去,眼前是个头戴方巾的中年男子,身着青灰色长袍,腰间挂着刻有“刑”字的木牌——那是明代县衙师爷的打扮。他身后是灯火辉煌的古建筑群,飞檐上挂着的不是灯笼,而是燃烧的火把,将夜空染成暗红。
“这是……”我下意识去摸柏淑婧的手,却发现身边空无一人。师爷扶我起身,我这才注意到自己穿着宽袖官服,腰间悬着刻有“叶”字的令牌,袖口绣着的柏叶纹样栩栩如生,竟与柏淑婧的发卡如出一辙。“老爷中了暑气,不妨事。”师爷低声道,“今晚是接风宴,全城贵人都在等着您。”
穿过九曲回廊时,我看见走廊墙壁上绘着灵柏化形的壁画,女子的容貌与柏淑婧分毫不差。火把的光映在画上,女子的眼睛仿佛在跟着我转动。“此乃灵柏娘娘,”师爷恭谨道,“县尊可知,您的官服便是用灵柏树皮染制,可驱邪避凶。”
宴会厅的喧闹声扑面而来时,我终于明白什么叫“穿越”。高堂之上挂着“明镜高悬”的匾额,下方坐满了身着华服的乡绅,中央的空地上,舞姬正在表演《灵柏舞》,她们的裙摆上绣着的柏叶随舞动开合,露出底下的鳞片——那是灵柏血脉的标志。
“恭喜县尊喜中探花!”“县尊少年才俊,实为我县之福!”祝福声此起彼伏,我强装镇定,目光却在人群中搜索柏淑婧的身影。忽然,屏风后闪过一抹绿影,那熟悉的柠檬香混着檀香飘来,我猛地起身,却被师爷按住肩膀:“县尊且慢,这是要给大家扫兴吗?”
酒杯递到面前时,我闻到了柏叶的清香。记忆突然闪回:三个月前,柏淑婧在古寺地宫给我喝的,正是这种茶。人群中爆发出喝彩,我这才发现自己下意识地用左手执杯——那是明代文人的礼节,而我从未学过。
“县尊可曾见过灵柏娘娘?”右侧的老者突然开口,他的胡须垂到胸前,眼中闪烁着精光,“坊间传闻,县尊与娘娘有宿世之缘,可是真的?”全场突然安静,舞姬的动作凝固在空中,仿佛时间静止。
我握紧酒杯,指尖触到杯沿的缺口,那形状竟与柏淑婧的玉佩完美契合。
“确有前缘。”我听见自己的声音沉稳有力,仿佛被另一个灵魂操控,“灵柏娘娘托梦于我,命我在此世护佑一方百姓,重光灵柏。”话音未落,殿外突然狂风大作,烛火纷纷熄灭,唯有我腰间的令牌发出微光,照亮了墙上灵柏娘娘的壁画——她的嘴角,竟扬起了一抹微笑。
师爷点燃新的蜡烛时,我注意到他袖口露出的胎记——那是个扭曲的“劫”字,与现代人事经理的纹身一模一样。人群重新热闹起来,舞姬继续起舞,而我的目光始终停留在屏风后——那里,有双眼睛在暗中注视着我,带着熟悉的温柔与哀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