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厅的鎏金烛台将我的影子拉得老长,师爷弓着背在前引路,青灰色长袍扫过地面的青砖。我数着他后颈的白发,手心全是汗——这些在县志里才能见到的明代贵人,此刻正列队向我作揖,嘴里蹦出的“探花郎”“县尊大人”,比七猫小说里的爽文台词还让人眩晕。
“这位是盐运使司的周大人,曾三度巡考江南。”师爷的声音像浸了蜜,“周大人听闻您少年得志,特备了徽州墨宝相赠。”我慌忙抬手虚扶,却见那墨匣上刻着灵柏纹样,与柏淑婧的发卡纹路分毫不差。周大人捋着山羊胡笑:“县尊与灵柏娘娘有缘,定能护佑我县风调雨顺。”
“岂敢岂敢。”我拱了拱手,余光瞥见屏风后闪过的绿影。是她吗?从灯光长廊穿越后,我再没见过柏淑婧,可这满室的柏叶香、壁画上与她相似的灵柏娘娘,都在提醒我这场穿越绝非偶然。七根说过的“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还在耳边,如今我却成了被众人追捧的探花郎,这种荒诞感比古寺地宫的磷火更让人发憷。
应酬到子时,舌根早己发麻。师爷递来醒酒汤,碗沿映出我陌生的脸——皮肤比现代白了些,眉骨却更英挺,额角新添的疤痕蜿蜒如柏枝,正对着后宅方向。“老爷可听说过‘灵柏护印’的传说?”他忽然压低声音,“凡与灵柏有缘者,额间必有印记,与娘娘胎记相契。”
后宅的月洞门漏出微光,雕花影壁上爬满薜荔。一片柏叶飘落在肩头,叶脉间竟有细密的纹路,像极了柏淑婧常写的瘦金体。我鬼使神差地将叶子夹进袖口,却触到口袋里的银戒指——那枚在现代小店买的婚戒,戒面的柏叶此刻竟泛着微光,与师爷手中的县令令牌“灵”字遥遥呼应。
卧房的雕花大床比工厂宿舍宽敞三倍,帐顶的柏叶纹样在烛火下仿佛活了过来,叶脉间流动着细碎金光。铜镜里的疤痕又深了些,形状与柏淑婧后颈的月牙胎记完全重合,像是用尺子量过般精准。窗外的古柏影子被月光拉长,在墙上投出婀娜的人形,裙摆扬起的弧度,与记忆中她穿绿裙的模样分毫不差。
“大人可是睡不着?”丫鬟端着安神茶进来,“这是用灵柏露泡的,喝了能梦见想见的人。”茶汤入口清苦,却在喉间泛起回甘,像极了柏淑婧泡的柠檬茶。我摸出戒指放在令牌旁,金属相触发出清响,戒面的柏叶竟嵌入“灵”字缺口,拼成完整的古寺山门图案——那是我们在现代修复过的古寺,此刻却以如此诡异的方式出现在明代县衙。
更夫敲过三更时,帐外忽然传来细碎的脚步声。我翻身而起,只见窗纸上映出个窈窕身影,发间的柏叶发卡随动作轻晃。“淑婧?”我扑到窗前,却只抓到一片带露的柏叶。
雕花大床的帐幔轻轻晃动,我摸着额角的疤痕笑了。从高考落榜生到明代探花郎,从工厂流水线到县衙大宅,命运给我的惊喜从来不是天上掉馅饼。
窗外的古柏影子渐渐淡去,这一晚,我躺在雕花大床上,听着明代的更声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