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身穿素袍的女子迎上来,面容宁静,眼神却深不见底。她自称“导师零”。
“你来了。”她说,“我们等你很久了。”
“你们是谁?”阿篱问。
“我们是失败的倾听者。”她答,“我们曾试图管理语言,结果引发战火;我们试图消除谎言,却连真实也杀了;我们建造静默之城,却发现人心在沉默中腐烂。于是我们明白??问题不在说或不说,而在‘为何要说’。”
她指向大厅中央的巨大装置:一颗晶莹剔透的立方体,内部悬浮着万千光丝,每一根都连接一个孩子的大脑。
“我们摘除了‘欲言’的痛苦,保留了‘表达’的功能。在这里,没人会因说错话而后悔,没人会因沉默而孤独。我们给了他们终极和平。”
阿篱环顾四周,忽然问:“你能让我听听,他们真正的声音吗?不是面板合成的,是他们心底最原始的那一声?”
导师零犹豫片刻,点头。
她启动装置,屏蔽所有修饰算法,接入深层神经反馈。
刹那间,阿篱听见了。
不是言语,不是哭喊,而是一种低沉的嗡鸣,如同远古岩层下的地脉搏动。那是被彻底驯服的“我想说”,压缩成单一频率,在颅骨内循环往复,永不得释放。
她的心镜剧烈震颤,裂开一道新缝。
“你们不是给了他们和平。”她缓缓道,“你们把他们的灵魂做成了一座回音墓穴。每一次心跳都在呼救,可你们用‘合理’把它翻译成了‘安好’。”
导师零神色不动:“至少他们不再受苦。”
“可痛苦才是活着的证明!”阿篱厉声道,“你以为你在救人?你是在替他们决定什么是幸福!你从未真正听过他们??否则你就会知道,哪怕一句骂娘,也比一万句‘我很好’更有尊严!”
她举起心镜,对准立方体核心。
镜面映出的不再是人影,而是无数挣扎的光点,像被困在玻璃瓶中的萤火虫,拼命撞击透明墙壁。
她开始诵读。
不是口号,不是训诫,而是最私密的低语??她童年被父亲责打后的啜泣,她第一次爱上一个人却不敢开口的羞怯,她站在万人之前却突然忘词的恐慌……所有脆弱、狼狈、不堪的真实,一字一句,毫无保留。
心镜吸收这些声音,转化为纯粹的情感波,逆向注入系统。
孩子们的手指开始颤抖。
一名男孩猛地捂住耳朵,身体蜷缩。
面板自动弹出提示:“检测到负面情绪,是否启动安抚程序?”
他咬牙,用尽全身力气按下“否”。
紧接着,第二个,第三个……孩子们纷纷关闭语音输出,低下头,肩膀微微抽动。
导师零怒吼:“停下!你会毁了他们!”
“不。”阿篱流泪,“我会让他们重新成为人。”
忽然,那颗立方体发出刺目强光,警报响起:
>“系统崩溃预警!原始情感模块失控!建议立即清除外来意识!”
导师零扑向控制台,手指悬停在红色按钮上方。
就在此刻,一个女孩站了起来。
她约莫八岁,瘦小,双眼清澈得不像这个世界的产物。她走到阿篱面前,仰头看着她,然后,缓缓张开嘴。
没有声音。
但她用手指,在空中画了一个圈,又指了指自己的心,再指向阿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