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关老大。”
关老大听出他口音:“巴蜀府的?”
“正是。”
“那我们还算得上半个老乡。”关老大语气冷冰冰的,并不像在寒暄,“我婆娘是那边的。”
“那尊夫人。。。。。。”
关老大平静道:“跑了。”
荣叔正怕他提起,连忙打岔:“老大你接着忙,我带小伙子回去接人,还得劳烦老大多留心照顾了。”说着就拽过页目向往屋外去。
等他们又走上那条无处下脚的路,荣叔半带埋怨半似玩笑:“好端端的,提他婆娘做什么?”
“也不怨你。是老大他福薄,好不容易混上个船工头头,这才娶上婆娘,也没等她为自己添个一男半女的。。。。。。”他随手指着那些闪着漆黑烛光的棚屋,“瞧瞧这里多少男人,都指着在拆船厂发财哩!”
关老大的事似乎触动到荣叔,他自顾自说了许多感慨之言,只是页目向无法体会,他回望着乱麻一样的棚屋群,反倒生出另样的思乡之情。
“神明保佑,一定要平安无事。”
回到庆祥号后,船医将斯堪曼托起,搭在页目向肩上。页目向使劲将他背起,船医担忧道:“能行吗?要不再叫个水手,帮忙抬过去?”
页目向仍道:“已经十分麻烦各位了,我可以背过去。”
荣叔到底好心:“天也黑尽了,我去与你打盏灯。”
碎石、锋利的贝壳、滑溜溜的海藻,道路总归不平坦。斯堪曼本就比他高大,页目向磕磕绊绊,几次都险些摔倒。荣叔在旁反复劝道不必勉强。他却突然十分倔强,或许是要同自己和解,亦像在证明什么,硬是撑过这一段路。
关老大见着背来一人,好奇问道:“他怎么了?”
荣叔道:“不知得了什么病,始终昏迷不醒。”
“你也看不出来?”关老大皱眉,“别是什么传染病就行。”
此时相邻的几张床铺的租客都已回来,他们以一种近乎侵略性的眼神,上下打量着那两朵白皙娇嫩的花。页目向被看得发毛,记起荣叔叮嘱,将乾坤袋怼进内揣包深处。
荣叔与关老大闲聊一阵便说要回去。页目向送他走后,回到床边,手脚与目光却也不知往哪儿放,急忙盖被假寐,忽然又睁眼,望着斯堪曼那安详的睡颜,无奈苦笑。
页目向从未觉得寂夜如此漫长,他只觉得心脏像被挤压,大脑像被炙烤,恍惚又能见着人影,像是在舍源镇,伙伴与家人都在跟前,不时添被,还在说着关切的话语。
他肯定自己并未睡去,眯着眼睛略微张望,一时分不清现实梦境。
当天空略一露白,页目向便睁眼起床,他试探着晃了晃斯堪曼,见对方仍无动静,心下失望,便出门去。天边是厚积的云,太阳藏在云后,偶尔倾下几缕颜色,又被迅速填埋。
潮汐带来海风的味道,咸湿酸涩。今日看不见日出了。
没过多时,棚屋里的人也活动起来,齐刷刷地往海边去。
页目向大致扫视一圈,果真都是男人,看上去年纪都已老大,竟然还在为着讨媳妇的事奔波。
页目向来到总督府,向一名警员提及志愿文书一事。
对方听了,起初很乐意,随即却又犯难:“也不成,你无品无阶的,万一听去什么机密……这样吧,我去印套制式表格,若等下有人报官,你只管负责分发与收缴,其余的可不敢让你插手。”
言罢,他又觉得此人无用,眉头一皱,面露不悦,又补上一句:“对了,手脚可得规矩些,别怪我没事先招呼。”
页目向是听了凌依依建议才来志愿帮忙,并不与他一般见识。
来总督府报官的人并不少,页目向扮作向导,分发表格,带他们前往各厅。虽是微不足道的帮助,仍可借由安慰自己那颗焦躁不安的心。
他只盼着爷爷能早日回信,盼着斯堪曼突然醒来,盼着总督府或是飞鹰会能够带回好消息。
他在总督府忙活了一整天,也没得见凌依依。给他派活的小警员戏谑道:“大。。。。。。副警长她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你凭什么脸面,单要处理你一个人事情?”
页目向不与他多言,挨到府厅关门,才肯确信今日真的没有消息。
总督府与三辖司法厅相去不远。页目向刚出府厅不久,便又听见有人唤道:“页先生!”不用说,定是司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