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走寻常路地以投喂的方式用嘴去接,并且作势朝孔净丢来一颗,见她没反应,撇嘴道:“吓傻啦?”
孔小琼剜他,“我看你才是,受伤的不是腿,而是脑子。怎么越来越贫,连你姐也欺负。”
“我哪儿敢欺负她。人家有亲弟弟保护。”
“亲弟弟”三个字发音很贱。
孔小琼拿手指他,“再乱说,自己起来撒尿,我不扶你。”
她买了夜壶,赵长不用。
“有舅舅啊!”赵长说。
孔大勇就在门边,听见这话后立刻咧嘴笑着走进来,和孔小琼一人一边把赵长架起来。
这是一间四人间的普通病房,没有厕所,要去走廊另一端的公共卫生间。
病床之间的帘子都拉着,但是里头两张病床不时有家属走来走去,因此可以判断陈端就在隔壁床上。
孔净站在两张床之间的过道上,隔着一道帘子,不确定陈端是不是在睡觉。
但其实要知道他睡没睡,只需要走两步到床尾或者掀起帘子看一眼。
孔净却没这么做。
她抱着怀里的包,就这么站着。
米黄色的帘子透光,依稀可以看见病床上的人影轮廓,感觉又瘦了一圈。
一个病房似乎被分成了两部分,里边喧嚣,孔净所在的这边静谧。
“36号床,打针了!”护士推着治疗车进来,“叫什么名字?”
“陈端。”虚飘的嗓音响起。
原来他没睡啊,孔净这么想着,面前的帘子被护士“刷”一下拉开半幅,帘子边缘轻轻晃动,她视线擦过,陈端微微偏转过脸,两人目光有一下没一下地撞上。
他脸色了无生气的冰白,瘦了的缘故,面部轮廓更为明显,五官因此相对放大一圈。
孔净有点惊奇,好像窥见一点他将来成年后变成年轻男人的模样。
不变的是他的眼睛,冷黑的色泽浸润在初秋的阳光里,眼神淡淡的,好像从不会因为任何人的到来、任何事的发生而引起任何动容。
“探病吗,你是他什么人?”护士倒推针管从药瓶里取药,一边朝孔净瞟来一眼。
“家、家属。”孔净说。
护士挑了下眉,“过来帮一下忙。”
他们长得一点不像,又是青春期少男少女,很容易让人想歪。
“哦,好。”
孔净没注意到护士的微表情,她左右看了下,把包放在床边桌上。
陈端整条左臂都打着石膏,蓝白病号服领口敞开两颗扣子,里面缠着绷带,冷白脖颈上有两道延伸至耳后的破皮已经结痂。护士让孔净把他右边衣袖挽起来,孔净绕到另一侧床边,弯腰照做。
病号服洗过很多次,摸着很薄,好像稍一用力就会坏掉,孔净动作很轻也很慢。护士站在她身后,一手举着针管,一手搭在治疗车上手指不耐烦地快速敲击,孔净听出来了,抿着唇加快速度。
陈端转过眼,静静看着她。
终于把衣袖平整挽至手肘以上,孔净动作一顿,护士耐心耗尽,“来来,家属让一让。”
孔净连忙往旁边站,视线却不受控地停留在陈端的手肘内侧。
那里青紫一片,是留置针和大小针头反复扎过留下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