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一句话,却承载了天下的分量,元景帝在提点她,此事绝非儿戏。
沈瑶卿郑重应了声“是”,可又觉得荒诞,她从不想背负天下之事,天下如何,与她何干?可此事却在因缘巧合之下落到她的肩头。
在元景帝的准允下,她背起医箱大步流星地走入明华宫。
太医院的医官跪在地上面面相觑,表情愕然,心中唏嘘,唯有姜槐,目光灼灼,望向沈瑶卿,她即刻上前,主动请缨,表明自己愿意协助沈大夫,元景帝点头默许。
此刻,熙熙攘攘的人潮中,卢淮景注意到藏于花木深处的陆逾明,他趁众人忙碌之际,避开众人视线,走了过去,调侃道:“你今日怎么穿那么黑,快比得上昨日林场上见到的那只乌鸦了。”
陆逾明只听声音便知是他,于是没有回头,目光依旧落在那座巍峨宫殿上,心里系着宫殿里那位在生死边缘徘徊的人,一颗心被牢牢地攥着。
卢淮景本想调和气氛,让他轻松点,见他不理,叹了口气,问道:“你在这站了多久?”
夜凉如水,他避开众人视线,在这角落里一直站着。阿依吐露昏迷了多久,他就站了多久。
卢淮景知道陆逾明绝不是表面看起来那般风平浪静,他克己自守,可他越是压抑心中情感,心中的刺便越是蓬勃生长,虽不伤人,但却伤己。
苍茫夜色,月明星稀,陆逾明沉默良久,耳畔只余风声呜咽,他终于低声开口:“可我,有什么资格担心她。”
他没有身份,亦没有立场,甚至他的感情都要强压心底,不能光明正大地被世人知晓。
他有什么资格?
而今她性命垂危,他都不能堂堂正正地探望,怪只怪,他喜欢上了一个不能喜欢上的人,在等待一个永无回响的回应。
卢淮景顺着他的目光,望向永秀宫的寂寂灯火,窗上人影绰绰,不知现下里面情况如何:“陆逾明,你……”
卢淮景正想安慰,被陆逾明截断了话:“是谁干的?”
他转过头,目光灼热焦急。
卢淮景没有隐瞒:“是西羌人派进宫中的奸细,西羌人贼心不死,意图瓦解大魏和乌朔的联盟,向大魏发动战争,没想到竟将心思动到了公主的身上。”
陆逾明握紧拳头,语气泛着些寒:“西羌人……”
卢淮景垂了眸子,继续说道:“你可记得醉仙楼的老板丁砚之。”
陆逾明极力克制着心中怒意,点了点头:“难道他是……”
卢淮景看了他一眼,心领神会,应了声“是”,继而说道:“丁砚之的实际身份是西羌三王子达杰勒都,原来的丁家父子在早年就已被他蓄意杀害了,达杰勒都此次潜伏,不仅是为了调取情报,更是为了我手中的山海舆图。”
陆逾明一听,心弦一紧:“那山海舆图呢?可有落入敌手?”
卢淮景摇头:“我与瑶卿联手给他们演了一出戏,瞒天过海,骗过了他们,现在他们手中的山海舆图是假的。”
陆逾明松了口气:“西羌人对山海舆图虎视眈眈,此次失利,恐怕会卷土重来。”
须臾,卢淮景笃定道:“放心,我绝不会给他们可乘之机。”
陆逾明一想到西羌竟拿阿依吐露的命作为赌注和筹码,心中恨意翻滚:“有朝一日,我定随你,荡平西羌!”
过了会,陆逾明才渐渐察觉到方才卢淮景向他提到了沈瑶卿,问道:“沈瑶卿?”
他目光一定,眼锋扫向永秀宫,如同一把利剑,穿破黑夜长空,直指永秀宫内的沈瑶卿:“她,和西羌人有牵扯?”
“我记得你曾对我说过她来路不明。”陆逾明心一揪,道,“你说,她会不会是西羌派来的奸细。”
沈瑶卿怎会知道西羌人的计划,并同卢淮景配合演戏,西羌人阴险狡诈,谁知道,这是不是他们精心谋划的一场局?如今,沈瑶卿正在永秀宫内替阿依吐露医治,若她真是西羌奸细……
陆逾明的心猝然一抖,手指指向永秀宫的方向,急道:“遭了,沈瑶卿此人恐怕居心叵测,阿依吐露现下有危险。”
卢淮景愣在原地,他这是因爱生怖,思绪不清明了,遂连忙解释:“逾明,你误会了,瑶卿与西羌没有瓜葛。”
陆逾明气得跺脚,抓住卢淮景的衣领,急道:“卢淮景,你怎知这是不是她和西羌设的局,你定是被她给骗了!”
卢淮景将他的手从衣领上扒开:“还真不是,你听我解释。”
陆逾明没心思听他解释,道了一句:“你定是受她蛊惑,我现在就去禀明圣上,戳穿他的身份。”
说完,他提步往明秀宫的方向走,却被青冥剑挡住了路,剑未出鞘,只听卢淮景冷冷说了一句:“不许去。”
此刻,明秀宫的方向传来碎盏之声,元景帝勃然大怒,众臣跪地,卢淮景和陆逾明的目光同时向明秀宫聚去。
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