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连夜奔赴西南。沿途,林小满不断接到各地志愿者传来的异常报告:某小镇的老年合唱团突然齐声唱起一首从未听过的抗战歌曲;一所小学的美术课上,十几个孩子画出了同一座不存在的桥,桥头站着穿军装的女人;一位植物人患者在昏迷三十年后,睁眼说的第一句话是:“告诉阿珍,我对不起她。”
这些都不是巧合。
记忆洪流,已经开始逆向冲刷现实。
抵达精神病院时,天刚破晓。废墟被浓雾笼罩,铁门锈蚀断裂,墙上爬满藤蔓,仿佛时间在这里腐烂。张远带他们穿过坍塌的走廊,进入地下室入口。阶梯潮湿,每一步都溅起水声,如同脚步回响。
地下层比想象中庞大。中央摆放着一台布满灰尘的主机,外壳印着褪色的编号:**TSK-5β**。周围环绕着十二台老式录像机,仍在运转,磁带缓慢转动,发出细微的咔嗒声。
林小满走近其中一台,按下播放键。
画面跳动几秒后亮起:一位年轻女子坐在桌前,面容憔悴却眼神坚定。
>“如果有人看到这段影像,请记住我的名字:许文茵,原‘净界计划’伦理审查组成员。1981年,我发现项目真实目的并非‘净化社会’,而是系统性清除所有可能威胁权力结构的历史见证者。他们称之为‘静默协议’。”
>
>“我试图举报,却被列为清除目标。我的丈夫被宣布‘因公殉职’,女儿被送往福利院并改名换姓。而我,被注射药物致精神失常,关进这里。”
>
>“但我没疯。我把真相藏进了病历本的涂鸦里,藏在护士笔记的错别字中,藏在每一个看似胡言乱语的自述录音里。现在,我把它们全部上传至这台主机??它是TSK系列最早的原型机,仍能与后续系统产生共鸣。”
>
>“我不是为了复仇。我只是想让孩子们知道,他们的父母不是罪人,是英雄。”
>
>画面最后,她望向镜头,轻声说:
>“女儿,妈妈爱你。无论你叫什么名字,无论他们让你忘了多少事……妈妈的爱,不会断电。”
录像结束。
寂静如刀割。
李念的眼泪无声滑落。张远低头点了根烟,火光映出他眼角的皱纹。
林小满蹲下身,手指抚过主机接口。他知道,这不仅仅是一台机器,是一个墓碑,也是一个起点。
“我们要把它带回气象站。”他说,“但它不能只属于我们。它该被听见。”
返程途中,他们遭遇第一次拦截。
三辆无牌越野车从岔路冲出,轮胎碾碎枯枝,直逼车队。车上下来六名黑衣人,动作整齐划一,戴着特制耳机,眼神空洞。他们不说话,直接扑向装载TSK-5β的车厢。
“是‘净界’残余势力!”张远拔枪射击,击中一人腿部,对方却毫无反应,继续前进,“他们被植入了记忆屏蔽芯片,感受不到恐惧和疼痛!”
林小满立刻启动随身共振装置,释放一段高强度亲情记忆波??婴儿啼哭与母亲哼唱交织而成的旋律。黑衣人步伐一顿,其中两人突然抱头跪地,嘴里喃喃:“妈……我想回家……”
其余人短暂迟疑,随即被张远制服。
搜查发现,他们耳内芯片刻有微型代码:**XH-00序列,静默协议V。9**。
“这不是普通清道夫。”李念沉声,“这是初代试验品,完全去人格化的‘记忆清洁工’。”
林小满看着昏迷者的脸,心中升起一股悲悯:“他们也曾是普通人,只是被剥夺了记住的权利。”
回到气象站后,他们将TSK-5β接入“桥梁一号”网络。经过七十二小时解码,系统成功提取出两万三千四百一十六段完整记忆片段,涵盖政治迫害受害者、失踪科研人员、被封杀艺术家、冤案家属……每一个人的故事,都曾被官方档案彻底抹除。
林小满做出决定:公开。
通过加密频道,他们向全球三百余名独立记者、历史学者、民间档案馆发送了一份匿名数据包,附言仅有一句:
>**“请替我们说出来。”**
三天后,第一篇报道见诸网络。标题是:《被消失的两万五千人:一场跨越四十年的记忆战争》。
文章迅速引爆舆论。社交媒体上,#我记得你成为热搜话题。越来越多普通人站出来讲述家族秘史:祖父曾在批斗会上保护老师却被定为反革命;姑姑因写下真实日记被送进精神病院;父亲参与早期航天项目,却在事故后被宣告“从未存在”。
政府起初试图封锁,但信息如野火蔓延。更令人震惊的是,某些被清除记忆的地区开始出现集体复苏现象??老人突然认出多年未见的亲人照片;学生自发组织口述历史小组;甚至连一些公务员在查阅旧档时,脑海中浮现不属于自己的记忆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