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千户实在太高兴了,他当初投资苏家的时候,盼的就是苏录将来能中个举。
可万万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而且还一中就是俩,苏录还中了解元!
这真是丢把芝麻赚个西瓜,怎能不让他喜出望外?
。。。
夜色如墨,渐渐浸透成都城头。贡院内外的喧嚣已随红榜张贴而散去,唯余几盏灯笼在风中摇曳,映着“双解元”三字金漆大字,熠熠生辉。街巷间仍有百姓低声议论:“李昭文章通天人,杜陵胆识动鬼神”,“一个积微光成穹窿,一个礼非死物当为治用”,言语之间,皆带敬畏。
而在夹江县一座低矮茅屋之中,油灯昏黄,一位老妇人正伏于织机前奋力拉动梭子。布匹一寸寸成形,如同她儿子十八年来走过的求学之路??缓慢、艰辛,却从未中断。她名叫陈氏,是李昭之母。此时她额上汗珠滚落,肩背酸痛难忍,却仍不肯歇息。明日便是秋收赋税之期,里正早已放话:若再拖欠,便要拆屋抵债。
“娘……”门外传来轻唤。
陈氏猛然抬头,只见一人踉跄推门而入,衣衫湿透,鞋底磨穿,正是离家半年的李昭。他怀中紧紧抱着一只木匣,哪怕浑身泥泞也未曾松手。
“儿啊!”陈氏惊起,扑上前扶住儿子,“你怎么回来了?省城不是还未放榜吗?”
李昭双膝跪地,将木匣高举过顶:“娘,中了!儿中了解元!与人并列,全省第一!”
陈氏怔住,手中梭子落地,发出清脆一响。她颤抖着打开木匣,里面是一份誊录整齐的试卷抄本,首页赫然写着“嘉定州夹江县生员李昭应试文稿”。她不识字,却认得那笔迹??那是她儿子每日借月光抄书时留下的瘦劲楷体。
“真……真的?”她声音发抖。
“千真万确。”李昭含泪点头,“主考官张彦大人亲批‘斯昭昭之少,积微光成穹窿’一句为千古奇句,称此文可续经传。如今全省皆知有个夹江李昭,出身寒门,以一篇八股震动蜀中。”
陈氏忽然放声大哭,跪倒在地,对着北方磕头不止:“夫君,你听见了吗?咱们昭儿……出息了!你临终前说‘读书可改命’,我没听错啊!我没辜负你啊!”
李昭亦跪下,母子二人相拥而泣。窗外秋雨淅沥,屋内灯火微明,仿佛天地也为这一刻动容。
与此同时,在成都西郊一处破庙之内,杜陵盘膝坐于草席之上,身披一件补丁摞补丁的旧袍。面前香炉残灰未冷,是他白日焚香祷告所留。他闭目静思,心中却波澜起伏。
他知道,自己险些因一句引文被黜落。若非徵德先生良心发现,重新检视落卷,他的十年苦读便将化为泡影。但他更清楚,那一句话必须说??哪怕代价是终身不得科名。
“礼非死物,当为治用。”这不仅是他对太祖圣训的理解,更是他对这个僵化的体制发出的呐喊。他不信经典只能供奉于庙堂,不信真理必须屈从于权威。他读《春秋》,读《礼记》,读历代实录,只为寻找一条能让天下苍生安顿的道路。
脚步声由远及近。
一名小沙弥推门而入,手中捧着一封朱笺:“施主,贡院来人送信,说您……中了解元,与李昭并列。”
杜陵睁开眼,神色平静,并无狂喜。他接过信纸,只看了一眼,便轻轻放在膝上。
“多谢师父通报。”
小沙弥忍不住问:“施主不高兴吗?这是天大的喜事啊!”
杜陵淡淡一笑:“喜事自然是喜事。可我若只为功名而读书,今日也不会冒死引用那条圣训了。功名来了,我不拒;不来,我也不怨。我所求者,不过是以真言立世而已。”
小沙弥似懂非懂地退下。
杜陵起身走到墙边,提笔在斑驳土墙上写下两行字:
“宁鸣而死,不默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