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大人!”王?怒喝,“此人妄议朝政,诋毁重臣,按律当斩!”
“那请问相爷,”韩允衡毫不退让,“他哪一句不是事实?江淮饥荒,流民百万,你派去赈灾的官员贪墨八成粮款,这难道不是事实?西南蛮夷作乱,边军缺饷三年,士兵卖甲换米,这难道不是事实?林昭不过说了几句实话,就要杀头?那你告诉我,大宋的耳朵,是不是早就聋了!”
满朝哗然。
龙椅之上,年轻的皇帝默默听着,手指轻轻敲击扶手。
他知道林昭??那个在乡试中写下“民为邦本,本固邦宁”的少年;那个在会试中痛陈盐铁专卖之弊的奇才;那个在殿试上敢于直视自己双眼、说出“陛下亦受蒙蔽”六字的狂生。
此刻,他忽然想起昨夜皇后说的话:“官家,若您连这样一个读书人都容不下,将来史书上该怎么写您?”
皇帝缓缓起身,宣旨:“召林昭入宫觐见。”
消息传出,全城震动。
而此时的林昭,正藏身于城西一座废弃书院之中。窗外雪花纷飞,案头油灯昏黄。他正在誊抄一本《孟子》,笔锋沉稳有力。
赵砚之匆匆推门进来,脸上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进了!你进宫了!圣旨已下,命你即刻面圣!”
林昭搁下笔,静静问:“其他人呢?参与刊印、集会的学子们?”
“暂时无事。但王?已调兵封锁城门,下令捉拿‘煽动逆党’。沈清梧……还没回来。”
林昭猛地站起:“她还没回?”
“她说若未能送出密信,绝不归来。”
林昭抓起斗篷就要往外冲,却被赵砚之拦住:“你现在不能去!圣旨在等你,你若抗命,正好给他们口实!而且你去了也帮不上忙,反而会连累更多人!”
“可她是为我去冒险的!”林昭双目赤红。
“所以更要活着见她回来!”赵砚之厉声道,“你要辜负她的拼命吗?你要让她白白牺牲吗?林昭,你现在不是一个人,你是千千万万双眼睛看着的人!”
林昭僵立原地,拳头紧握,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片刻后,他深吸一口气,重新坐下,拿起笔,在纸上写下四个大字:**忍辱负重**。
半个时辰后,宫轿抵达书院门前。
林昭换上官服??那是他唯一一件未曾穿过的进士袍,青底金线,绣着云雁纹样。他整了整衣冠,迈步登轿。
沿途百姓闻讯赶来,夹道而立。有人高呼:“林公子,为民请命!”有人跪地叩首:“先生救国!”更有孩童捧着一碗清水递来:“愿君心似此水,清明不染尘。”
林昭掀开帘子,向众人拱手致意,眼中有泪光闪动。
皇宫大殿,肃穆庄严。
皇帝端坐龙椅,目光复杂地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书生。
“林昭,你可知罪?”
“学生不知。”林昭昂首挺胸,“若说直言朝政有罪,那千古忠臣皆该伏诛;若说揭露奸佞有罪,那大宋律法岂非护恶惩善?”
群臣哗然。
皇帝却不怒反笑:“好一个伶牙俐齿。那你可知,朕为何召你前来?”
“或为一探虚实,或为亲见狂生。”林昭坦然道,“但学生斗胆猜测,陛下真正想问的是??我为何不怕死?”
皇帝微微动容:“那你为何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