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银湾一听,连连答应,心道:“我巴不得天天黏在你身上呢!”
她眼睛一转,贼兮兮笑道:“师父,不能离你三丈以外,那我今晚睡哪呀?这客栈又没别的房间了,我总不能睡你屋顶上吧。”
沈放:“……”
他一挥衣袖,负手离去,好半天才远远地传来一句:“你睡床,我睡地上。还不快进来睡觉。”
陆银湾朝他背影做了个鬼脸:“略。早晚要把你骗上床。”-
到了通州地界,沈放没有急着找戚崇明的踪迹,反而打算先去拜访一下金刀门掌门。
一来是因为金刀门在通州一带势力雄浑,颇有地位,沈放初来乍到,出于礼节应当先行拜会,二来也是为了印证詹家夫妇所言是否属实。
毕竟沈放剑术之出神入化早已天下闻名,想借他之手公报私仇之人数不胜数。他虽一腔赤诚,却也并非愚昧糊涂,凡事总要查个水落石出,才会出手。
沈放叫陆银湾扮成小道童,与詹家夫妇一同留在客栈之中,不许乱跑,自己只身一人前往金刀门。
金刀门的掌门莫离锋是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人,唇上留着一撇短髭,修理得十分精致。一听是沈放登门,立刻笑容满面地迎出来,将沈放让进屋里。
“沈道长,久仰大名!今日亲临,当真是令寒舍蓬荜生辉!”莫离锋抱了抱拳,沈放也客客气气起手还礼。两人来到会客厅落座,莫离锋立刻命人上茶。
寒暄几句,沈放便开门见山提起百花枯戚崇明一事。孰料莫离锋原本还笑容满面,一听这话,脸上笑容登时便僵硬了几分:“这……”
“茶先不必上了,你们先退下。”
他屏退了侍奉的仆从,来到沈放身旁坐下,低声道:“沈道长,这件事,你还是莫要管得好。”
沈放见他如此讳莫如深,也不觉心中惴惴:“为何?”
“不瞒你说,这百花枯戚崇明虽然有几分本事,但却还算不上顶尖高手。不要说沈道长你亲至,就算只是鄙人这破落门派,派出七八个高手,收拾他也绰绰有余。可你道为什么他在通州横行霸道,周边的几个名门大派都袖手旁观,熟视无睹?”
沈放蹙眉道:“晚辈正有此疑问,还请掌门说个明白。”
“戚崇明虽然不算什么厉害角色,但他的父母,却是不好招惹的。”
“哦,他父母是谁?”
“沈道长,你道当今武林之中,什么人最不能得罪?是德高望重的名宿,还是心狠手辣的狂徒?”
沈放盯着他思索了半日,还是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是大夫,所谓医者仁心的大夫。”
莫离锋眯着眼睛道:“刀剑无眼,更何况江湖之中人心险恶,谁能保证自己一定一帆风顺。但凡有个意外,若找不到良医救命……”
沈放愣道:“你是说,戚崇明的父母是大夫?”
“不错。不仅是大夫,还是成名已久,能生死人肉白骨的名医!”莫离锋道。
“沈道长,你不是巴蜀人士,恐怕没听过他们的名号,不知道他们在巴蜀一带的地位。这一对夫妇不仅医术高明,毒术也甚是高明,而且成名已久、脾气古怪。这两人之中,丈夫只收黄金,千两以下不收;妻子只收白银,万两以下不收!即便如此,每日求医之人仍旧只多不少,居所之外日日门庭若市!”
“呵。”沈放不觉冷笑一声,“那又如何。大夫救死扶伤,的确功德无量,所以他们的子女便可肆无忌惮、草菅人命了吗?”
“谁也没有这么觉得,可是这二人的确得罪不得!不说有许多人受过他们救命之恩,愿供他们驱使,那些有求于他们的人又哪里敢不听他们号令?”
“能向这二人求命之人,尽是些世家大族,武林名门,非
富即贵。这夫妻二人老来得子,对戚崇明溺爱得很……得罪这二人,便是要与巴蜀不知多少名门正派为敌,沈道长,何苦呢?”
“说了这么多,莫掌门可是受过这二人的恩惠?”
“这……”莫离锋轻笑一声,“实不相瞒,家母病重,唯有依靠这二人的灵丹妙药才可延年益寿。日日银钱如流水一般送去,哪敢得罪他们。”S壹贰
“……”
“唉,不要说我们这等俗人,就说沈道长你自己,难道就能保证自己将来不会有求于他们了?江湖中大夫虽多,神医却不多呀。纵然你自己不怕死,难道你就没有至亲至爱之人,忍受不了那人有哪怕一丁闪失?”
“若你至亲至爱之人危在旦夕,你却与神医成了死敌,岂不是无路可走了?”
“……”
莫离锋见沈放沉默不言,似乎态度有所松动,又赔笑着道:“沈道长,所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更何况,这二人本身也是大夫,行的是救死扶伤之事,救回来的那许多人命勉强也算是为他们儿子赎罪了呀,功过相抵嘛……”
沈放原本心中尚且有所迟疑,却听闻这等言语,一瞬间再忍不住心中怒火,拍案而起:“莫掌门,你此等言语,恕晚辈不敢苟同!戚崇明的父母是大夫不错,他们收的是黄金白银、和璧隋珠,救得是达官显贵、武林豪门!而戚崇明呢,害的却尽是贫贱百姓、平民布衣之女,你倒是说说,这二者如何相抵!”
“贫苦百姓无权无势,你们便拿他们的女儿去卖人情?还美名其曰一命抵一命?莫掌门,你这笔账算得未免也太精明了些!”
“‘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当真是好一句至理名言。恕晚辈无礼,晚辈生平最讨厌的就是这句话!若依此行事,则君子处世需得千万小心,万般提防,小人无道却可肆意横行,百无禁忌。这是要将天下君子置于何地?长此以往,难道君子便不会寒心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