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还是这样?
…
陈怡静倏然起身,转而望向站在一旁的江亦奇。
他直直迎着她的目光,浑然不觉现场气氛的僵硬,自顾自似的说:“现在任务已经完成了,我们可以回去找冬至领主拿还生之门的戒指——”
“啪!”
陈怡静打了江亦奇一巴掌。
他被她打得很痛,脸偏到一侧,像是在上墨刑。
她冷着脸,恨恨地说:“肖彰死了。你满意了吧。”
“……我满意。我当然满意。”江亦奇慢慢回过头,看她,“如果你不打我,我就更满意了。”
陈怡静看他宁死不悔,点点头,退步转向温佳:“你还有剑吗?”
温佳担心地看她,欲言又止:“……没有了。”
周雨歆赶紧问:“你要做什么,怡静?”
“我让他给肖彰陪葬。”
“冷静点。”金怀墨抬手摁住陈怡静的肩膀,“他不值得你动手。”
“难道你想杀了我吗?”江亦奇不可置信,不解地指向那具尸体,“就为了一个肖彰?”
“我不是想杀你,我是要杀你。”
陈怡静质问他,“江亦奇,你到底知不知道你都做了什么啊?!”
江亦奇一下受不了了,说:“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我根本什么都没做错!你凭什么打我?你凭什么凶我?你凭什么要杀我?如果被锁在那里的不是他,是别人,你还会这样舍不得吗?!错的是你,明明是你变了!换做以前你根本不会这样!这全都是因为他!他早就该死了!”
第177章江亦奇她随口的承诺被他刻骨吸髓。……
喝水用左手,吃饭用右手,刷牙要刷够三分钟。下楼先迈左脚,上楼先迈右脚,答题卡号检查三次。睡前必须清空房间垃圾,所有东西用完物归原位。
江亦奇有自己的墨守成规。
他从小就是一个刻板的偏执狂。
自他有记忆开始,他就在坚持自己的小规则。一旦自己认准的规则就会贯彻到底,自己认定的事情就不允许推翻,否则那将使他无比痛苦。这种植入骨髓的固执在旁人看来有一种病态感。
周围人都认为他古怪,说他有病,催家人带他去精神科看看。
当人们认为他有病时,他就无法证明自己的正常了。所以他被确诊阿斯伯格症。
尽管那时他还是一个小学生,尽管他无法共情任何人,但他丝毫不认为自己有问题。显然,这样的孩子是不可能获得任何人理解的,包括学校里的其它孩子。
被孤立、被排挤、被欺压、被嘲笑。都怪他自己不通人情不懂怎样讨人喜欢。
那些人先是用粉笔砸他,后来干脆逼迫他吃粉笔。时不时地,也会把零食袋子里的干燥剂拆开倒进他的餐盘,让他拌着饭吞下去。
他和家人提及这件事时,父母安慰了他:“那只是一些恶作剧而已。你长大了,要学着融入集体,不要一直封闭在自己的世界里。没有人会喜欢奇怪又自我的人。”
确实。
初中的少年最爱恶作剧了。
当少年们开玩笑似的用烟头在他的后背写字时,他还在思考他被这样对待的逻辑。
结果就是。没有逻辑可言。
那些人每天都有新的花招。像研究中考一样研究霸凌。互相比拼谁的恶作剧更有趣。都在津津乐道他的窘迫。
江亦奇被包围在这种玩笑里,渐渐地,明白了一条规则。
——被霸凌的少年时代是每个人的必经之路。
就像人需要吃饭才能活下去,少年也需要被霸凌才能长大。
他将这种念头如钢印一般刻进思想,于是他认同了这个规则。而一旦他认同了这个规则,他就好受多了。不仅是好受,甚至是舒服多了。
初中毕业。高中毕业。江亦奇就这样长大了。他在长期的霸凌里不知不觉异化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精致利己主义者。
后来那些霸凌者已经在他生活里销声匿迹。但在没有任何人强迫的情况下,他偶尔还是会嚼五颜六色的粉笔。那种干燥、涩苦和危害的味道令他安心。让他知道自己还活在自己认可的规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