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吧。”
帝王吐出这声含糊的吩咐后,便阖上双眼,不再看她。
那道金令就躺在锦垫上,流光闪烁,似是一道无法抵抗的诱惑。
沈卿云袖中的指尖微微蜷缩,僵硬了许久,终于缓缓抬起手,将其紧紧握住。
入手竟是意外的轻。
这承载着帝国至高权柄的符令,此刻正安静地躺在她掌心。
一炷香后,她自内殿缓步而出。等候在外的几位老御医立即围拢上前,却见她面色凝重如霜。
“经查证,有人蓄意谋害龙体,暗中下毒!”
沈卿云高举起手中金令,在众人惊愕的注视中扬声道:“奉陛下口谕,即刻起关闭所有宫门,严禁任何人出入皇城!”
话音未落,殿外已响起缇骑军整齐划一的脚步声,铁甲相击之声由远及近。
东边稀薄的天光里,沉重的宫门正一扇接一扇轰然闭合,铜锁相扣之声在寂静的皇城中格外刺耳。
这场帝国核心的风暴来得猝不及防。任谁也想不到,龙榻上那位看似垂危的帝王,竟在最后关头作出如此决断。
命一个毫无根基的女医官手持金令,会同御前缇骑,将贵妃所居的永宁殿围得铁桶一般。
“你胡说八道什么!”
面对逼问,雍容的贵妃变了脸色,厉声呵斥:“本宫怎会谋害陛下?你这是污蔑!”
“人证物证俱在。”
沈卿云瞥了一眼,旁侧的宫人立即捧上一叠誊抄的经文。
待看清那经文的刹那,崔贵妃浑身剧震,面色倏地惨白。
“墨中掺的是引子,这些年借为圣上祈福之名,送进迎仙宫,激得圣上体内毒发。”
沈卿云凝视着那些经文,眸光冷厉:“当年,你们也是用同样的手段,害了我母亲。”
直到此刻,崔贵妃才真真切切地端详起她的面容。
心头先是涌起一阵荒谬,随即化作癫狂的大笑:“原来如此……哈哈哈,难怪那人宁死也不肯低头!”
她笑声戛然而止,死死盯住沈卿云的脸:“尹清行……竟然是个女子!我们都错了,从一开始就错得彻底!”
沈卿云面不改色,只吩咐缇骑将状若癫狂的贵妃押进天牢。
崔家而今将全副心神放在前朝争斗上,满以为沈太师不过是陛下用来制衡他们的棋子。却不知龙椅上那位缠绵病榻多年的帝王,早已将一切尽收眼底。
这些年来,朝政几乎由崔相一手把控,贸然动崔家无异于动摇国本。景明帝明面上给予崔贵妃无上荣宠,连宫中缇骑也大半交由崔家执掌,但最精锐的那一支,始终牢牢握在帝王手中。
沈卿云率人破开永宁殿深处那扇紧闭的殿门。
这是处极尽精巧的宫室,陈设无一不精,布局处处见巧。
案牍之后,书卷散落满地。那位金尊玉贵的年轻皇子正伏在案前,执笔书写着什么。
待沈卿云走近,才看清纸上的痕迹。
那竟是一篇篇毫无意义的涂鸦,歪歪扭扭的字迹仿佛在嘲笑着所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