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传开,举国震动。
许多人开始反思:所谓“正统历史”,是否只是胜利者的叙述?那些被边缘、被驱逐、被遗忘的族群,他们的记忆难道就不算真实?
就在此时,南陵守忆司遗址再度亮起光幕。
这一次,影像不再是过去的回放,而是一场“审判”。
画面中,三百二十年前的大清洗决策层齐聚朝堂,争论是否彻底清除守忆制度。镜头聚焦于一位白袍老臣,他起身力谏:“若斩断记忆之根,纵使江山永固,亦不过是无魂之国!”却被当场杖毙。临死前,他咬破手指,在台阶上写下两个字:“勿忘”。
而在这段影像播放的同时,现实中,南陵城上空竟浮现出巨大投影,重现那一幕。百姓仰头观看,泪流满面。更有数百名青年自发跪于遗址前,齐声背诵《勿忘铭》,誓言终生守护记忆传承。
墨言得知此事,久久不语。当晚,她独自前往忆述亭,在墙上写下一行新字:
>“真正的敌人,从来不是某个朝廷或某项法令,
>而是我们自己对痛苦的逃避,对真相的冷漠。”
翌日清晨,人们发现那行字已被晨露浸透,化作一片晶莹霜纹,形似展翅之鸟。
十年光阴,如水流逝。
烬余城外的言冢已扩展为“忆林”,占地万亩,种满能吸收记忆能量的“思木”。每棵树下埋着一段人生,树皮上偶尔浮现说话者的面容,枝叶间常有低语回荡。春来花开时,花瓣飘落之处,地面会短暂显现出与之相关的情感印记??喜悦化为金光,悲伤凝成雨滴,愤怒燃起微焰。
墨言已极少出门。
她卧病在床,神志时清时昏。弟子们轮流守候,每日向她汇报九州动态。某日,一名少女前来求见,自称来自极北苦寒之地,家族世代为“雪忆人”,靠咀嚼冰晶读取古人遗念为生。她带来一块千年寒冰,内封一段模糊影像:一名蓝衣少年站在暴风雪中,将一只陶罐深埋地下,而后转身离去,身影渐淡如烟。
“他说,等你们不再需要他时,他就会真正离开。”少女说道。
墨言听罢,轻轻点头,嘴角浮起一丝笑意。
当夜,她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见自己年少时初入守忆司,林晚带她走过长长的廊道,两旁陈列着历代守忆人的遗物:一支写尽万言的秃笔,一条染血的布巾,一本烧去半边的日记……最后停在一扇门前,门上无字,唯有掌印。
“这里面是什么?”年轻的墨言问。
“未来。”林晚答,“还未被书写的真实。”
梦至此处,门缓缓开启。她看见无数个自己并肩而立:持剑的、执笔的、跪地抄录的、怒斥权贵的、默默倾听的……她们一同转身,望向门外的她。
“你准备好了吗?”她们齐声问。
她点头,抬步走入。
醒来时,窗外晨曦初露,塔铃未响,但风中有歌。
她挣扎起身,提笔写下最后一段日记:
>“我曾以为,守忆是为了对抗遗忘。
>后来才懂,守忆是为了让未来仍有选择。
>忆生从未真正降临,也从未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