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每每稍稍睁眼瞧见楼轻霜死气沉沉的样子,又有些提不起劲来,连出游的兴致都淡了许多。
也许在别人眼中没什么区别,这人还是一派君子端方之姿。
但他和这人朝夕相处了数月,见过和现在的楼轻霜有些许不同的木沉雪,单凭感觉便能察觉到些微不同。
他看得甚是心烦。
还不如先前那副伪君子做派。
“楼卿。”他掀开眼皮,找了个话题,“母后有和你说别的什么吗?裴妃真的有意下毒害我?她为什么要下毒?”
他把问题一股脑抛给对面,只想着随便聊聊,反正别让楼轻霜在那惋惜枭王就好。
楼轻霜闻言,眼神轻闪,无声地看向他。
不知想了些什么。
而后这人竟然从马车内箱里拿出了一盘棋,摆在他们两人当中。
沈持意:“?”
“臣疏忽了。姑姑嘱托臣教引殿下,臣确实该趁此时机好好同殿下说道一番。”
他在沈持意困惑的目光中,慢条斯理地在棋盘上摆开棋子,像是把朝局定在了棋盘之中,随手洒落便都是他可摆布的棋子。
沈持意歪头:“……什么意思?”
这是要干什么?
“到姑姑宫中还需几刻钟。”
嗯?所以呢?
不聊天吗?
楼大人好似从未提起枭王一般,神情平和,嗓音清顺:“臣来给殿下讲讲朝局。”
哦,上课。
他不惜搭上自己的兴致,陪楼轻霜聊天移情,楼轻霜却连这路上几刻钟看风景的时间都不给他,转头就要给他上课。
恩将仇报啊!
第32章浅言“听学前让先生哄着我听课的仪式……
“我……我不听了吧?”
沈持意好不容易能不在宫中学习宫规,一点也不想在马车上还听课。
哪怕眼前人是楼轻霜,他也还是鼓起勇气,硬着头皮拒绝道:“我还没有上朝,陛下给东宫安排从属官员的圣旨还没影,现在知道这些,会不会有急于结党之嫌?”
“车内只有你我二人,何人能说殿下急于结党?”
沈持意脱口而出:“你啊。”
楼轻霜布棋的手一顿。
白色棋子滞在他双指指尖,悬而不落。
青年却只是慵懒地伸了个懒腰,满不在意道:“楼大人如此刚正不阿,我若是在议论朝事之时言行无状说错了什么,大人肯定不会因我是太子视而不见,对吧?”
白棋轻轻落下,正好落在天元之处。
男人不骄不躁的嗓音伴随着棋子滚落的声音响起。
“若将论说朝局看做结党,谏议政事看做营私,以致无人愿意口吐真言,则朝堂上下才是真的眼中只有党争,而无一人实为生民计事。”
“殿下只要心无党派,言行自无碍。”
“更何况,陛下虽然会为殿下指派东宫属官,但不会事无巨细,东宫本就可以自行择选一些无伤大雅的属官。即便臣今日不同殿下说道,殿下迟早也是要知晓的,因此姑姑才命宫人嘱咐于臣,让臣提前说道一些,以免殿下从旁人口中听到什么偏颇之言,反倒误了殿下的判断。”
沈持意怔了怔。
他从楼轻霜话中,居然品出了几分耐心劝慰的味道来。
这人昨天对他又是戒备又是怀疑,今天却主动和他提及朝堂大事。
出门前还没有好脸色,眼下却突然生出了耐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