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人类承受不了这么多记忆。”林远揉着太阳穴,“每个人只能背负一部分重量,这是陈默定下的规则。但现在……规则崩了。”
“也许不是崩了。”艾米轻声道,“也许,是进化了。”
她伸出手,轻轻抚摸女儿的脸颊。婴儿转过头,嘴唇微微张开,竟含住了母亲的指尖??那一瞬间,整个房间的空气仿佛静止了一秒。
林远看见,窗外新长出的桥心木嫩叶,忽然齐刷刷转向他们的方向。
当晚,林远做了个梦。
他站在一片无边图书馆中,书架高耸入云,每一本书都在轻微震颤。最中央的圆台上,放着一本通体透明的书,封面没有文字,只有一颗跳动的心脏投影。
一个声音响起:“这是她的书。”
林远低头,发现自己手中拿着一支笔,笔尖流淌着银色墨水。
“你要写下第一个故事。”那声音说,“不是预言,不是记录,而是**邀请**。”
他问:“写给谁?”
“写给所有不敢回忆的人。”
他提笔,在空白页上写下第一句话:
**“从前,有一个孩子,她生来就知道痛,但她选择先笑。”**
墨迹落下刹那,整座图书馆亮起微光。无数书本自动翻开,一页页飞向虚空,化作光点洒向大地。
他醒来时,天还未亮。
女儿正睁着眼睛看他,嘴角弯起一道弧度,像极了昨夜梦中的那一笑。
他忽然明白了什么。
立刻起身,冲进书房,翻出尘封已久的录音设备。这是陈默留下的老式磁带机,早就淘汰了,但他一直舍不得扔。他插入一卷空白带,按下录制键,然后坐在桌前,深吸一口气。
“你好。”他说,“我不知道你能不能听见,但我想告诉你一件事:我不是英雄,我也害怕。我怕我把这个世界交给你的时候,它还是充满谎言和割裂。可当你看着我的时候,我又觉得……也许我们可以不一样。”
他停顿片刻,声音变得柔和:“你是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全频接收者’。你能听见过去的声音,也能感知未来的震颤。但我不希望你成为桥梁的终点,我希望你成为它的起点??一个让人们愿意彼此倾听的起点。”
他顿了顿,眼角湿润。
“所以,如果你能听到,请回应我。任何形式都可以。”
房间里寂静无声。
三分钟后,收音机自动开启。
播放的不是音乐,也不是新闻,而是十七段杂乱的人声叠加在一起,说着不同语言,却在同一节奏中形成奇异的和声。最后,所有声音归于平静,只剩下一个稚嫩的女童音,清晰地说出三个字:
“爸爸。”
林远瘫坐在椅子上,泪如雨下。
他知道,她真的听见了。
第二天清晨,他召集所有仍在运作的桥心木守护站负责人,发起一项名为“**耳语计划**”的全球行动:不再强制指定承接者,而是公开征集自愿参与者,每人仅允许接收一段记忆,且必须完成三项任务??记录、分享、告别。
“我们不强迫任何人记住。”他在直播中说,“但我们提供机会,让人主动选择去听。”
响应者远超预期。
七十二小时内,超过十万份申请涌入系统。有战地记者想了解张岚临终前为何坚持拍摄最后一帧画面;有心理学学生申请承接田中因文化隔阂而压抑一生的情感;甚至有一位美国退伍军人,专门写信请求接收那个曾在实验前录下“妈,别担心,很快就好”的年轻人的记忆,“因为我也有个儿子,我怕他将来也会对我说同样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