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寻这人有些小心眼,也记仇,但是就报复来说,他也会看情况。
尤其是现在身份不同,他知道自己要是全力报复,有些人会吃不消。
所以不到生死之仇的时候,只要不是一些原则性的问题,用不着报复的太猛。。。
晨光初透,薄雾如纱笼罩着马府庭院。知行斋的门扉吱呀一声被推开,马寻佑提着一只竹编药篓从外归来,额角沁着细汗,衣襟沾了些露水。他昨夜辗转难眠,梦见邓镇病发当日的情景??那脉象浮散、四肢僵直的模样竟与近日宫中几位老太监的症状极为相似。心头不安驱使他天未亮便出府走访城南贫民巷,查看是否有类似病症悄然蔓延。
刚踏进院门,便见常婉已在斋前扫地,青石板上落叶纷飞,她动作轻缓,却一丝不苟。马寻佑快步上前:“八嫂,我昨夜思来想去,总觉得邓镇之病因由未尽。这‘寒毒淤积’虽说得通,但若仅因食蟹所致,何以同席之人皆无恙?唯独他一人暴病?”
常婉停下帚柄,抬眼看他:“你疑心另有隐情?”
“正是。”马寻佑将药篓放下,从中取出几片干枯的草叶,“我在南巷查访时,听一位老医工提起,近月来已有七八人出现高热昏厥之症,皆是体虚年迈者。有人曾服过内廷赏下的‘益寿丹’,服用后起初精神转好,数日后却突发恶疾。”
常婉眉头微蹙:“益寿丹?那是太医院专为皇室耆老旧臣配制的补药,怎会致病?”
“我也疑惑。”马寻佑压低声音,“可那老医工说,此丹中有味‘海松子’,本属温润之材,若与某种山野藤类同用,则可化生阴寒之毒,久蓄体内,遇秋凉而发。我今日去采了些疑似藤蔓,想请舅舅辨认。”
话音未落,吕瑶洁自回廊走来,手中捧着一封黄绢文书,面色凝重:“宫里来的急信。皇上召你即刻入宫。”
“我?”马寻佑一怔,“可是出了什么事?”
吕瑶洁将信递过:“太子朱标昨夜忽感寒热,太医束手无策。陛下念及你随你舅舅救治邓镇有功,特命你前往东宫协助诊治。”
马寻佑心头一紧。太子乃国之储君,性命攸关,岂容半点差池?他深吸一口气,转身欲奔向内室换衣,却被吕瑶洁一把拉住手腕。
“听着,”她目光如刀,“此去非同儿戏。朝中多少双眼睛盯着马家,只待一个错处,便可群起攻之。你若去,必须谨记三点:一不擅自用药;二不妄议病情;三,无论听见看见什么,回来之前,一字莫提。”
“我明白。”马寻佑点头,“我会以舅舅教诲为准绳,绝不逞强。”
半个时辰后,马寻佑随传旨太监步入皇宫。金瓦红墙间肃穆森然,禁军林立,连风都似被压得不敢作响。东宫寝殿外,已聚集十余名太医,个个神色惶惶。见他到来,有人冷笑:“这不是那位‘国舅大夫’么?怎么,如今连太子也轮到你插手了?”
马寻佑不予理会,只拱手问值房太监:“圣手马寻可曾到?”
“尚未。”太监摇头,“听说他今晨被人拦路求诊,耽搁了。”
马寻佑心中一沉。他知道舅舅素来仁心,遇病患必施援手,可此刻分秒皆关生死。正焦急间,远处传来熟悉的脚步声??马寻终于赶到,鬓发凌乱,袍角染尘,显然是疾行而来。
“舅舅!”马寻佑迎上去,“太子脉象如何?”
马寻未答,只低声问他:“你带《脉经辑要》了吗?”
“带了!”马寻佑连忙从怀中取出一本小册,乃是他在太医院抄录的医案汇编。
马寻翻至一页,指着一行字道:“你看这里,‘虚阳外浮,真寒假热’。若病人表面发热,实则内寒彻骨,误投寒凉之剂,则如雪上加霜,立毙无疑。”
两人对视一眼,皆看出彼此眼中的惊惧。
入殿后,只见朱标卧于榻上,面颊潮红,呼吸急促,双手不自觉颤抖。马寻上前搭脉,指尖触其寸口,顿时脸色大变。
“又是寒毒!”他低声道,“且比邓镇更甚!此毒已侵心包,若再迟半日,神仙难救!”
众太医哗然。“不可能!”一名老太医怒道,“太子昨日尚在御前讲学,精神矍铄,怎会突染奇症?分明是外邪入侵,当以清热解毒为主!”
“荒唐!”马寻厉声喝止,“此乃真寒假热之象!你们若敢投一味寒药,便是杀人!”
殿内一时寂静。
就在此时,内侍总管王德全匆匆进来,附耳对马寻道:“陛下口谕:务必查明病因,但……不可牵涉宫闱旧事。”
马寻眼神一凛,随即垂首应诺。
退出几步后,他对马寻佑低语:“去查太子近三十日所用汤药名录,尤其是内廷赏赐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