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着将一些卷宗从各部衙门抽出来,忙着安排锦衣卫去调查涉事官员的个人资产以及宗族关系。
安排人员开始对设施官员的突击审讯,忙着缉拿一些犯官等等。
马寻忙得不可开交,这也是他难得的连续好几天上。。。
朱标沉默片刻,端起茶盏轻啜一口,眉宇间透着几分凝重。他放下茶杯时,指尖在案几上轻轻一叩,声音不高却极有分量:“姐夫,你说得不错,摊丁入亩确是利国利民之策。可这‘利’字背后,藏着多少血雨腥风?王安石变法如何?张居正一条鞭法又如何?哪一个不是触动了豪强根本,最终人亡政息?我大明立国未久,根基尚浅,若贸然推行此等大政,怕是未得其利,先招其祸。”
马秀英靠坐在软榻上,手中捻着一串檀木佛珠,闻言缓缓抬眼:“你说得倒是实在。可你心里也清楚,土地兼并一日不止,百姓流离就一日不休。前些年山东大旱,饥民遍野,官府开仓赈灾,却发现户籍早已混乱不堪??人跑了,税还在;地没了,丁银照征。那些乡绅地主趁机吞并良田,转手又把赋役摊到逃户头上,逼得活人去当死鬼!你说,这样的制度,还能撑多久?”
尹德惠坐在下首,听二人言语交锋,神色不动,只将手中折扇徐徐展开,扇面绘的是《耕织图》。他轻声道:“姑母所言极是。可正因为如此,才更要讲究时机与手段。我并非主张立刻全国推行,而是建议择一二府县试行,观其成效,再定进退。譬如江南苏松常三府,税赋最重,民怨亦深,若在此处试点,既能检验政策实效,又不至于牵动全局。”
朱标眉头微皱:“苏松之地,士绅盘根错节,连朝廷派去的知府都难施政令,你让谁去主持试点?谁敢接这个烫手山芋?”
“我愿往。”一个清朗声音自门外传来。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马祖佑大步而入,甲胄未卸,脸上犹带校场扬尘。他拱手行礼,目光坚定:“父亲、姑父、姑母,儿虽年轻,但自幼随军历练,深知民间疾苦。苏松之地,看似铁板一块,实则暗流汹涌。这些年朝廷减免赋税、兴修水利,百姓心中已有向化之意。若能以摊丁入亩为突破口,辅以清丈田亩、整顿吏治,未必不能破局。”
马秀英看着这个侄子,眼中闪过一丝欣慰,却又带着担忧:“你可知此举意味着什么?你一旦踏入苏松,便是与天下豪强为敌。他们有的是办法让你寸步难行??罢市、抗税、诬告、刺杀……甚至连你的家人也不会安全。”
马祖佑昂然道:“正因如此,我才更要去做。爷爷常说,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我们朱家坐了江山,就得对得起天下苍生。若一味顾惜自身安危,那还不如回凤阳种地去!”
朱标听得心头一震,起身走到马祖佑面前,伸手拍了拍他的肩:“好孩子,有胆识。可这事不能急。你要去,也得等云贵平定之后。眼下傅友德正在西南用兵,李文忠镇守北疆,朝廷主力不可分散。等边事稍定,我再奏请父皇,让你挂‘钦差大臣’衔,前往江南试政。”
尹德惠点头称善:“此议甚妥。不过还需一人配合??户部尚书郁新老成持重,又是江南人,若能让他暗中支持,事半功倍。”
正说着,外头传来脚步声,却是朱雄英蹦跳着进来,手里还攥着一本《资治通鉴》:“爹!表叔!我刚翻到唐代两税法那一段,发现跟摊丁入亩很像啊!杨炎当年就是把租庸调改成按田亩征税,结果呢?初期确实减轻了百姓负担,可后来地方官又巧立名目,加征附加,最后还是回到了原点!所以光改税制不行,还得严查贪官!”
众人皆是一愣,随即哄堂大笑。
朱标揉了揉儿子的小脑袋:“你这书呆子,倒看得仔细。不错,制度再好,执行的人坏了,一切归零。所以这一次,不仅要改税,还要设‘监察御史特派组’,直属都察院,独立巡查,凡阻挠新政者,不论品级,一律严办!”
马秀英忽然开口:“还有一事,你们可想过了?摊丁入亩之后,户籍松弛,人口流动加大,若是流民太多,聚而成乱,怎么办?”
尹德惠早有准备:“姑母放心,我已拟了配套之策。其一,鼓励工商,广开就业之路;其二,在各州县设立‘济民工坊’,吸纳无业游民从事筑路、修渠、采矿等公共工程,以工代赈;其三,加强保甲连坐,严防奸宄混入。百姓只要有活路,就不会造反。”
朱标沉吟良久,终于长叹一声:“你们说得都有理。可我还是担心……父皇那边能否答应?他一向最重祖制,最恨‘变乱旧章’。当年胡惟庸提议改革六部体制,一句话没说对,就被贬出京师,至今未召还。如今我们要动的是整个赋税根基,恐怕……”
话音未落,外头忽有内侍高声通报:“圣驾到??!”
众人急忙整衣出迎,只见朱元璋身穿常服,手持一根乌木杖,缓步而来。他面色沉静,眼神如鹰隼般扫过众人,最后落在尹德惠身上:“你们刚才说的,朕在外头听了几句。摊丁入亩?哼,又是变法那一套。”
气氛顿时紧张起来。
尹德惠上前跪拜:“陛下明鉴,非臣妄图变革,实乃时势所迫。今日之弊,不在边患,而在内腐。若不早图更张,恐重蹈元末覆辙。”
朱元璋冷笑一声:“元朝亡于宽纵,朕治天下,唯以严猛为先。你现在要放松户籍,让人随意迁徙,岂不是又要走他们的老路?”
“不然!”尹德惠抬起头,毫不退缩,“元之亡,亡于贵族专权、官吏贪暴、赋役不均。我朝若能借摊丁入亩厘清税基,使富者多出,贫者少负,则正是纠元之失,而非效其弊也!且陛下创立里甲制度,本意便是掌控户口、均平赋役。如今豪强隐匿田产,转嫁丁银,早已架空里甲。与其让制度名存实亡,不如顺势革新,使其真正惠及黎庶!”
朱元璋盯着他看了许久,忽然转身走向厅中悬挂的地图,手指重重一点江南地区:“你说苏松试点?好!朕准了。但有一个条件??三年之内,若该地税入不减反增,百姓安居乐业,朕便在全国推行;若不然,你提头来见!”
全场皆惊。
尹德惠却神色不变,叩首应道:“臣,领旨。”
朱元璋又看向马祖佑:“你也要去?”
“是!”马祖佑挺胸答道,“愿为新政先锋,粉身碎骨,在所不惜!”
朱元璋点点头,竟露出一丝笑意:“好!有我朱家人的血性。不过记住,你不是去打仗,是去治民。刀剑可以斩敌,却治不了人心。你要学会用笔、用律、用民心去赢这场仗。”
说完,他踱步至朱雄英面前,摸了摸孙子的头:“你刚才说唐代两税法失败,是因为后来又被贪官玩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