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调换了!”赵小勇脸色惨白,“我们挖出来的……是假的!”
马寻脑中轰然炸响。
他明白了。早在他离开西安那夜,奸细便已通风报信。李善长的人抢先一步挖走了真账本,又伪造了一份,故意留下破绽诱他上钩。而那份送往应天府的伪账,则是为了误导朝廷,将火烧向秦王与地方官,从而掩盖真正的主谋??李善长本人!
好一招移花接木!
“我们都被算计了。”马寻喃喃道,“李善长根本不怕账本曝光,因为他知道,只要账本指向错误,死的就不是他,而是别人。”
赵小勇咬牙:“那现在怎么办?真账本肯定已被销毁,或者……改头换面?”
马寻闭目良久,忽然睁眼:“不,未必。李善长若想彻底洗清自己,就不会留下任何文字证据。可他若还想继续分赃,就必须保留原始记录??用于核对yearly分润。所以,真账本一定还存在,只是不在西安。”
“在哪?”
“金陵。”马寻沉声道,“李府大管家周德,每月初一必赴应天府,据传是为李相采办药材。可一个老臣,何须亲信管家千里奔波?除非……他是去交接机密。”
他猛地站起:“我要进京。当面向陛下陈情。”
赵小勇吓了一跳:“大人!您疯了?冯胜刚被斩首,您这时候进京,岂不是自寻死路?”
“正因为冯胜死了,我才必须去。”马寻目光如炬,“陛下为何听信谗言,不经审讯便杀大将?因为他疑心。李善长正是利用这份疑心,制造‘边将结党’的假象。可若我能拿出无可辩驳的证据,证明冯胜清白,证明灾情造假,证明李善长勾结藩王、贪墨国帑……陛下会不会重新思考?”
“可您拿什么证明?”赵小勇悲声道,“账本是假的,证人死了,连冯胜都……”
马寻从怀中取出一块染血的布片,轻轻摊开??竟是王?死后口中塞着的一角衣襟,上面歪歪扭扭写着几个字:“周德……户帖……西华门……”
“这是王?临死前留下的线索!”马寻声音低沉,“他被人勒死前,拼死写下这些字。周德是李府管家,户帖是登记户籍的凭证,西华门是宫城侧门,专供内侍与特使出入。他想告诉我们??周德用灾民户帖做假账,经西华门送入宫中,贿赂内廷太监,打通关节!”
赵小勇瞪大双眼:“所以……宫里也有他们的人?”
“当然有。”马寻冷笑,“否则,冯胜的密奏怎会凭空消失?灾情奏报怎会畅通无阻?李善长一人,纵有天大本事,也难只手遮天。他背后,必有宦官为耳目,有内臣为爪牙。”
他收起布片,决然道:“我明日便启程。你带其余人先回应天府,设法接触冯胜旧部,查明他生前最后接触之人。若有线索,立刻飞鸽传书。”
赵小勇欲言又止,终是跪地叩首:“大人保重。”
七日后,马寻孤身抵达金陵。
城门口盘查森严,锦衣卫四处巡查,街头巷尾张贴着冯胜“通敌叛国”的告示,百姓低头快行,无人敢议。
他住进一家偏僻客栈,化名“李四”,整日闭门不出。第三日黄昏,他换上粗布衣裳,扮作药童,混入太医院外围的药材集市。据查,周德每逢初一便会来此采购“雪莲”“灵芝”等名贵药材,实则借机与某位太监密会。
果然,次日清晨,一名胖硕老仆驾着马车而来,下车时袖口露出半块银牌??正是内廷采办专用令符。
马寻悄悄尾随,见其进入一家名为“百草堂”的药铺。半个时辰后,老仆匆匆离去,而一道瘦小身影从后门闪出,帽檐压低,直奔西华门而去。
马寻一路潜行,终于看清那人面容??赫然是司礼监掌印太监陈矩!此人素有贤名,号称“清廉第一”,却原来也是李党羽翼!
当晚,他写下密信,通过东厂暗桩递入宫中,直呈御前。信中详述渭南骗局、冯胜冤死、账本调包、周德行贿等事,并附上王?遗书拓片,恳请陛下密审陈矩,查西华门出入记录。
三日无音讯。
第四日深夜,忽有黑影翻墙而入,蒙面人手持短刃,直扑床榻。马寻早有防备,翻身避过,抽出藏于枕下的匕首,两人在屋内搏斗。片刻后,刺客被刺中大腿,仓皇逃走。
马寻追至院外,只见刺客跃上一匹快马,向皇城方向疾驰而去。
他心头一凛:刺客不是来杀他的,是来试探他是否还有同党!对方想确认??他是否真的孤身一人,是否还有后手。
次日,宫中终于传来消息:陛下召见,“故人之甥”,于养心殿偏室相见。
马寻沐浴更衣,捧着王?遗书原件入宫。
养心殿灯火幽微,朱元璋端坐案后,面容苍老而威严,眼神却锐利如鹰。
“你就是马寻?”帝声低沉。
“臣马寻,拜见陛下。”他跪地叩首。
朱元璋沉默良久,忽然问道:“你说冯胜无辜,可有证据?”
“有。”马寻呈上遗书,“此乃陕西通判王?临终所留,指认周德以假户帖贿通内廷,截留冯胜密奏。臣愿请陛下彻查西华门档册,比对去年八月至九月间,周德出入记录与冯胜奏折呈递时间。若两者重合,便可知其勾结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