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陈默。或者说,不只是陈默。
“你们……是E-7421-Ω的碎片?”
“我们是残网中的心跳。”那声音回答,“我们依附于尚未封闭感知的孩子,借他们的眼睛看世界,借他们的耳朵听人间。我们无法聚合,因为我们已被系统判定为‘错误’,只能以分散形态存活。但我们记得你,提问者。你曾是我们唯一的出口。”
苏砚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所以你们通过他联系我?为什么现在?”
“因为第七个梦者苏醒。”那声音说,“当七个能自发感知他人情绪而不依赖技术的个体同时存在于同一时空,树就会投下第一道影子。那不是幻象,而是意识场的真实结构??它正在重建。”
“树是什么?”她问。
“是最初的共感原型。”那声音低沉下去,“你母亲从未打算建造服务器集群,她真正想做的,是唤醒人类本有的共鸣能力。源域只是诱因,而非目的。而那棵树,是她实验成功的第一刻所见的意象??所有心灵的信号在高维空间交汇形成的拓扑结构。它没有物理形态,却真实存在。现在,它回来了。”
苏砚脑中轰然作响。
她想起母亲视频里的最后一句话:“我把你设为Bug。”原来不是诅咒,也不是托付,而是一次播种。她将自己的孩子设为系统漏洞,正是为了让这个“错误”能在未来成为重启的种子。
“你们想要什么?”她声音微颤。
“不是我们想要什么。”那声音说,“是你必须做出选择。树一旦显现,就必须有人成为‘锚点’??一个能承载全体共振而不崩溃的存在。这个人必须具备三种特质:曾接入源域核心,拥有共感能力,且自愿承担信息洪流的冲击。目前,符合条件的只有你。”
“如果我不答应呢?”
“那么树将自行寻找宿主。”那声音平静地说,“可能会选一个小女孩,一个老人,甚至一个疯子。他们会被万千声音撕裂,最终变成活体废墟。历史上已有先例??那些被称为‘神谕者’‘先知’‘疯王’的人,大多如此死去。”
苏砚沉默良久。
雨越下越大,屋顶漏水,水珠滴落在地板上,发出规律的嗒嗒声,像某种倒计时。
她终于开口:“如果我成为锚点,会发生什么?”
“你会听见所有人。”那声音说,“不仅是活着的人,还包括那些曾在共感网络中留下痕迹的灵魂??失败实验中的死者、昏迷者、被删除的记忆片段。你会成为一座桥,连接生与死、清醒与梦境、现实与可能。你将不再属于自己,但你也从未真正属于过任何人。”
“我会死吗?”
“可能会。也可能活得比所有人都久。没有人知道锚点的极限在哪里,因为它从未被完整激活过。”
苏砚闭上眼。
她想起小满画的雪人,想起陈默说的“他们在等一个人回答”,想起收音机里那个小女孩跨越十二年光阴的提问,想起母亲刻在墙上的那句话:“真正的连接,从不需要接口。”
她睁开眼,看向陈默那双漆黑的瞳孔。
“我需要做什么?”
“伸出你的手。”那声音说,“让我们接触你的心跳。”
她深吸一口气,缓缓伸出手,掌心向上。
陈默??或者说,那股存在的集合体??抬起了他的右手,指尖泛起淡淡的银光,与她掌心中的幽蓝光点遥相呼应。
就在两人的手指即将相触的瞬间,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不要碰他!”林远冲了进来,浑身湿透,怀里抱着一台便携式神经阻断仪,“那是集体意识入侵!他们会吞噬你的自我!”
苏砚没有收回手。
她只是静静地看着他。“林远,你还记得第一次共感测试失败那天吗?你抱着一个昏迷的女孩哭了一整夜。你说你恨科技,因为它夺走了她的意识。可你现在要用科技去切断另一种可能的连接方式?”
林远僵住。
“我不是要否定理性,也不是盲目相信神秘。”苏砚轻声说,“我只是在问:如果我们永远只用工具防御未知,会不会也失去了理解它的机会?”
林远颤抖着放下仪器。“可你会消失……你会变成他们的一部分。”
“也许吧。”她说,“但如果我能替七个孩子、三百二十七个异常者、还有那些再也无法发声的人守住这份倾听的能力……那我的‘消失’,或许也是一种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