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时三刻,吉时已至。
奉天殿前广场,禁军甲胄森然,金瓜钺斧如林,在晨光中凝成一片肃杀的寒芒。
整个广场鸦雀无声,唯有旌旗在微风中猎猎作响。
鸿胪寺卿立于阶前,气沉丹田,悠长唱喏穿透寂。。。
春风未至,寒气却已悄然退散。神都城头的积雪在阳光下渐渐消融,化作细流顺着青石板蜿蜒而下,如同时代的洪流,无声无息地冲刷着旧日的沟壑。贾环立于藏书楼窗前,手中握着那枚沉甸甸的虎符,指尖摩挲过铜铸的虎眼,仿佛能听见千军万马奔腾之声自远古传来。他知道,这不仅仅是一块调兵信物,更是权力交接的象征??贾若将最后的底线交到了他手中。
薛宝钗端来一碗参汤,轻声道:“你昨夜又没睡。”
贾环接过碗,温热透过瓷壁渗入掌心,“李思明今早已开始绘制电报线路总图,我让他优先铺设神都至辽东、陕西、云南三大枢纽。若能在宪章公布前建成主干线路,哪怕只通一段,也能震慑宵小。”
“可朝廷尚未批款。”薛宝钗蹙眉,“户部尚书昨日还当众冷笑,说‘电线飞语,荒诞不经’,连太常寺都上奏称此物‘逆天而行,恐招雷罚’。”
贾环冷笑一声:“他们怕的不是雷罚,是再不能瞒天过海。”他放下碗,目光如炬,“我已经让英哥儿暗中联络江南商会,陈老板答应先垫付五十万两白银,以‘民间通商便利工程’名义启动首期建设。等线路一通,消息直达边疆,看谁还敢谎报军情、私吞税银!”
正说话间,外头传来急促脚步声。英哥儿推门而入,脸色凝重:“姐夫,不好了!锦城方向传来密信??徐寿先生……已于三日前病逝。”
贾环如遭雷击,猛地站起,胸口一阵翻涌,却又强行压下。他闭目片刻,低声道:“怎么死的?”
“积劳成疾,肝胆俱裂。”英哥儿声音哽咽,“临终前只留下一句话:‘吾毕生所学,终见曙光,死而无憾。’”
屋内一片寂静。薛宝钗默默取来香烛,在案前设了个简易灵位。贾环跪下,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头。
“先生一生困顿,为研格物之学被斥为‘奇技淫巧’,屡遭贬谪,却从未弃志。”他的声音沙哑而坚定,“今日之电报,乃先生心血所凝。我贾环在此立誓:乾朝若有电讯之利,必尊徐寿为‘电学先师’,建庙享祭,永世不忘!”
他起身时,眼中已有血丝,但神情愈发冷峻。
“传令下去,李思明即刻升任‘国家电讯司’总匠,赐七品官身,全权负责电报建设。另拟《科技兴国策》草案,提议设立‘格物院’,专收寒门子弟研习算学、物理、机械,凡有成果者,朝廷授官、赐田、奖银!”
英哥儿领命而去。薛宝钗望着贾环,忽觉他背影竟有些佝偻,不禁心疼道:“你何必事事亲为?如今已有drafting院、商会、匠人协同,你只需统筹即可。”
“正因为有人想让我倒下,我才更要站着。”贾环转身握住她的手,“赵老以死明志,徐先生燃尽生命点亮火种,若我此刻松懈,便是辜负所有托付。”
话音未落,楼下又传来喧哗。一名起草院小吏气喘吁吁跑上楼:“贾相!御史台联合三十一名言官上本,弹劾您‘蛊惑圣听,妄改祖制,私结党羽,图谋不轨’,要求革职查办,暂停宪章审议!”
贾环冷笑:“终于动手了。”
薛宝钗怒道:“他们有何证据?不过是一群尸位素餐之辈,见变革将至,生怕丢了乌纱帽罢了!”
“不需要证据。”贾环淡淡道,“对他们而言,指控本身就是武器。越是空穴来风,越能让百姓疑惧,让观望者退缩。”
他踱步至书案前,提笔便写。墨迹淋漓,字字如刀:
>“臣贾环谨奏:
>自古变法者,商鞅车裂,王安石罢相,张居正身后抄家。然则,秦因变法而强,宋因改革而续命,明因整顿而中兴。
>今臣所行,非为一己之私,实为万民请命。
>若谓‘私结党羽’,请问:起草院百人皆臣同党乎?天下商会、学子、工匠皆臣爪牙乎?
>若谓‘图谋不轨’,请问:宪法条文昭昭在目,国会选举公开透明,皇权受约,民权得伸,此乃‘不轨’,何为正道?
>臣愿当廷对质,一一答辩。若有一字虚妄,甘受斧钺之诛!
>唯望陛下明察,勿使忠良寒心,奸佞得意。”
写罢,他将奏折封好,交给小吏:“立刻送进宫,面呈太上皇。”
薛宝钗看着他,忽然问:“你不怕吗?一旦太上皇动摇,你便是第二个赵崇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