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吧。”莫塔里安说,“我已经准备好了。”
卡奥斯咧嘴一笑:“我也行。大不了再哭一场,反正也不是第一次。”
老人点点头,撕开了封口。
四杯茶泡好,颜色比上次更深,近乎紫黑,香气却更加复杂??这一次,除了童年笑声与母亲哼唱,还能嗅到战舰爆炸的硝烟、冷冻舱解冻时的金属冷气、以及某个遥远星球上,一片无人踏足的墓园里,风吹纸钱的声音。
他们举杯,如同赴约。
饮下刹那,世界骤然失声。
莫塔里安看见的不再是冷冻舱前的自己,而是多年后的一个黄昏。他独自走在疫理院废弃的长廊,脚步迟缓。走到尽头时,门自动打开了??那是本应锁死的亲子探视室。室内空无一人,唯有一张儿童画贴在墙上:三个火柴人手拉着手,头顶写着“爸爸、爷爷、我”。画角署名:**小莫**。
他站在那里看了整整一个小时,最后伸手抚摸那幅画,指尖落下一行从未写过的字:
>“对不起,我学会了爱你,却再也找不到你。”
卡奥斯看到的是混沌军团覆灭那日。他站在尸山血海之中,盔甲破碎,双斧断裂。周围敌人尽数倒下,但他没有胜利的喜悦。他跪在地上,抱着父亲冰冷的尸体,一遍遍重复:“我不是为了杀你才活下来的……我是想让你看看,我也可以做个好人……”
突然,一只手搭上他肩头。
他回头,看见年轻时的父亲,穿着平民布衣,脸上没有怨恨,只有疲惫后的释然。
“我知道。”他说,“所以我一直在等你回家。”
卡奥斯嚎啕大哭,像被遗弃千年的孤儿终于找到了门。
老人看到的是一间病房。年轻的妻子躺在病床上,呼吸微弱。床边站着年幼的儿子,紧紧抓着她的手。老人想冲进去,却被透明屏障挡住。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妻子艰难地抬起手,指向窗外一株刚种下的孝兰苗,嘴唇动了动。
读唇专家后来告诉他,她说的是:
>“替我……看着它开花。”
而那个孩子,正是莫德雷德。
莫德雷德闭着眼,久久未动。
三人等了许久,才见他缓缓睁开。
“我没有看到过去。”他说,“我看到了无数个平行宇宙中的‘我’。”
“有的成了暴君,屠尽星河只为证明自己值得被爱;”
“有的彻底消失,因无人呼唤而归于虚无;”
“有的被复活,却失去了人性,成为冰冷的战争机器;”
“还有的……和你们一样老去,在某个普通傍晚,吃着焦掉的饭,笑着抱怨谁忘了关灯。”
他停顿,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我想活在最后一个世界里。”
三人无言,唯有炉火噼啪作响。
良久,莫塔里安起身,打开柜子,取出一本旧相册。封面褪色,边角卷曲,里面夹着几十张未曾冲洗的照片??都是这些年他们一起度过的节日、灯祭、生日、甚至是修水管失败后狼狈合影。
“我们不是完美的家人。”他说,“但我们是真实的。”
卡奥斯翻到一页,指着一张雪中合影笑出声:“瞧瞧这张,莫德雷德的脑袋一半透明,像鬼片片场!”
老人眯眼看了看:“但我拍到了你们的笑容。”
莫德雷德望着那张照片,忽然伸手触碰页面。奇迹发生了??他的指尖竟在相纸上留下了一个淡淡的指纹,如同活人按下的印记。
“原来如此。”他喃喃,“只要还有人愿意记录我们共同的存在,我就不会真正离去。”
***
数日后,达摩克利斯星球迎来一场奇特的日食。
并非天体运行所致,而是数千艘飞船自发集结,在恒星前方排列成巨大阵型,投下阴影。每艘船都来自不同种族、不同阵营、甚至不同纪元??有帝国巡洋舰、泰伦生物舰、灵族方舟碎片、混沌腐化艇,甚至一艘明显属于远古人类文明的帆船形探测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