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烟瞳孔微缩:“所以现在有人在用‘预忆’重塑焚忆塔?想让世人相信‘执念永存’才是归宿?”
“不止。”阿芜咬牙,“我昨夜也梦到了那座殿。我在梦中翻开《生忆书》,看到最后一页写着??‘柳烟终将背叛释园,重启忆狱’。”
空气骤冷。
柳烟沉默良久,忽然笑了:“若真有此事,那也不过是另一个执念罢了。我不会怕一本写满谎言的书。”
但她心中清楚,这一次的敌人,比芜音更难对付。芜音尚有情感可触,可沟通;而“预忆”却无形无相,它借的是恐惧本身??对未知的恐惧,对失去的恐惧,对“放手之后一无所有”的恐惧。
五日后,释园召开紧急议事。
新一代使者齐聚藏书阁,神色凝重。有人主张封闭夜语廊,以防“预忆”趁机渗透;有人提议重炼护魂符,设立结界;更有激进者建议,干脆毁去《生忆书》,断绝一切忆术根源。
“不可!”阿芜厉声打断,“《生忆书》不是祸源,它是桥梁。毁书,等于斩断生者与逝者之间最后一丝温情。”
“可若它成了邪术的载体呢?”一名年轻使者质问。
柳烟缓缓起身,目光扫过众人:“你们可知,《生忆书》为何能自动记载告别之语?因为它并非由人书写,而是由‘集体意识’共同塑造。它反映的,是人间共情的流向。今日我们若因恐惧而封禁它,等于否定了众生自我疗愈的能力。”
她停顿片刻,声音低沉却坚定:
“真正的危险,从来不是一本书、一座塔,而是我们内心不愿面对的空虚。我们怕放下之后,人生再无意义;怕遗忘之后,爱就消失了。可我想告诉你们??爱从未依附于记忆而存在。它先于记忆,也终将超越记忆。”
众人默然。
柳烟取出那枚护魂符,置于掌心,轻声道:“我要去北境。”
“太危险!”阿芜立刻反对,“那里已是‘预忆’的核心,你一旦踏入,可能会被强行植入虚假的未来之忆!”
“正因如此,我才必须去。”柳烟望着窗外渐暗的天光,“若我不去,谁来证明??我们可以选择不相信注定的命运?”
七日后,柳烟孤身北行。
沿途所见,尽是异象。村庄中老人对着虚空喃喃自语,说看见了十年后的自己;孩童画出尚未经历的离别场景;甚至有夫妻抱头痛哭,只因梦见彼此白头偕老的画面突然断裂,化为灰烬。
人心惶惶,仿佛未来已被写死。
抵达焚忆塔遗址时,天已全黑。
银沙铺地,塔基已成三层,每层窗口皆透出幽光,映照出模糊人影。有的在笑,有的在哭,有的跪地叩首,口中念着“求你别走”。
柳烟踏步向前,护魂符在袖中剧烈震动。
忽然,一阵钟声响起,非金非玉,似从时间深处传来。
她眼前景象骤变??
不再是荒原,而是一座辉煌宫殿,金碧辉煌,香火缭绕。殿中供奉着她的神像,百姓焚香叩拜,口中高呼:“释园圣主,永佑苍生!”
她惊愕四顾,只见自己身穿华袍,端坐高位,手中握着《生忆书》,书页翻动间,无数人影升空,化作星辰。
“这是……我未来的模样?”她喃喃。
“是。”一个声音回答。
她转身,看见另一个“自己”站在身后,神情冷漠,眼神深不见底。
“你放弃了释园的初衷,转而重建忆狱,只不过这次,是以‘救赎’之名。”那“柳烟”说,“你看,万人敬仰,灵魂归位,再也没有人迷失于执念。这才是真正的和平。”
“这不是和平,是奴役。”柳烟咬牙,“你让我相信一个虚假的结局,只为让我顺从‘预忆’的安排?”
“虚假?”那“柳烟”冷笑,“若万人信之,便是真实。若历史记之,便是永恒。你以为你在抗争命运?其实你早已失败无数次了。每一次你都说‘我可以改变’,可每一次,你最终都会回到这里??成为新的冥狱主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