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接过,低头一看,手中的不是稻穗,而是一根根细长的记忆丝线。每割下一束,眼前便闪过一段画面:一家人围着灶台喝稀粥的笑声、母亲偷偷把米饭藏进孩子书包的身影、灾年邻里互让半碗糊糊的默契……
“这些是什么?”她问。
老太太微笑:“是良心的种子。你们种下的,我们来收;我们留下的,你们去播。”
她醒来时,天还未亮。推开窗,发现院子里多了九十九个身影??正是之前水幕中出现过的“饥年麦”守护者。他们静静地站着,手中捧着陶碗,碗中盛满露珠。
为首一人上前一步,将碗递给她:“这是昨夜凝聚的‘忆露’,喝了它,你能听见更多。”
她犹豫了一下,仰头饮尽。
刹那间,万千声音涌入脑海??
有母亲抱着垂死婴儿哭泣的呜咽,
有父亲卖掉女儿换粮时颤抖的手,
有知青在雪夜里啃着冻土豆却笑着说“没事”的坚强,
也有现代人对着手机抱怨“外卖太难吃”时的冷漠。
她抱住头,蹲在地上,泪水汹涌而出。
不知过了多久,她抬起头,眼中已不再是懵懂,而是某种沉淀后的清明。
她走到井边,拿起那只曾属于赵小满的空碗,轻轻放在井沿。
然后,她闭上眼,低声说:
“对不起……
我以前不知道你们有多饿。
我以为吃饱是理所当然的事。
我以为历史只是课本上的几行字。
但现在我知道了。
所以,我想请你们吃饭。”
话音落下,井水翻涌,一股暖流自地底升腾。紧接着,整片绿洲的稻田同时成熟,金黄的穗子低垂如鞠躬。无数麻雀飞来,衔着饱满的谷粒,围绕她盘旋一周,而后四散而去,飞向世界的每一个角落。
与此同时,全球各地的“忆餐亭”自动点亮,屏幕上浮现新指令:
>【今日特供:共忆饭】
>成分:来自九十九地的“饥年麦”混合蒸煮
>食用须知:请静默五分钟后再动筷
>附言:有人正看着你吃。
那天,地球上超过十亿人同时吃下了一碗白米饭。
没有配菜,没有调料,只有纯粹的米香。
而就在那一瞬间,某种难以言喻的变化发生了。
战争地区的士兵放下了枪,
法庭上的被告流下了眼泪,
医院里的绝症患者握紧了亲人的手,
监狱中的囚犯第一次写下忏悔信。
因为他们都听见了??
那个等了几十年的声音,终于开口:
“谢谢。
这次,我吃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