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假装忘了。”
“多久?”
“三十七年。”
林小愿闭上眼,将那段记忆录进残存的笛芯之中。这不是惩罚,也不是宽恕,而是一种承载??让那些被刻意抹去的瞬间重新拥有存在的权利。
接下来的十七天,她逐一唤醒每一尊石像,聆听每一个故事。有人因嫉妒而举报挚友的情感波动,有人为晋升主动揭发亲人“记忆异常”,还有人在系统要求下亲手删除自己孩子的快乐回忆……这些行为,在当时都被定义为“理性选择”或“必要牺牲”。可当时间过去,当伪装褪去,剩下的只有无法安放的愧疚。
第十八日,天空突然变暗。整颗讳星开始震颤,边缘处出现裂痕,仿佛即将崩解。启鸣号的信号终于穿透屏障,一条紧急通讯闪烁在她手腕终端:
>**警告:目标星球处于‘认知坍缩’临界点**
>**存在即依赖集体否认,一旦真相被广泛承认,实体将消失**
>**建议立即撤离**
林小愿看着那条信息,久久未动。她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这颗星球的存在,建立在“我们不曾作恶”的谎言之上。一旦所有人真正承认自己的过错,讳星就会像泡沫一样破裂,回归虚无。
她抬起头,看向围聚在她周围的上百名觉醒者??曾经的教师、官员、学生、家长。他们的眼神不再逃避,而是充满恐惧与期待交织的复杂光芒。
“你们想走吗?”她问。
无人回答。
“你们想留下吗?”
依然沉默。
直到那个老教师开口:“如果我们走了,是不是就能假装这一切没发生过?”
林小愿摇头:“不会。记忆已经苏醒,它不会再沉睡。”
“可如果留下……我们会消失。”
“你们会。”她轻声说,“但这本书不会。你们的名字不会。你们的忏悔,将成为后来者的镜子。”
她转身走向无字之书,用最后一点魂力注入指尖,在封底刻下一句话:
>“真正的救赎,不是抹去错误,
>而是让错误成为光的一部分。”
话音落下,整颗星球开始瓦解。岩石化为尘埃,石像一尊接一尊消散,连那道地底裂缝也缓缓闭合。林小愿抱着破碎的竹笛,静静等待终结。就在意识即将模糊之际,她感到一股温暖的力量托住身体??是那本无字之书,竟化作一道光茧,将她包裹其中,缓缓升空。
当她再次睁开眼,已回到回声号的医疗舱。邹巧翰守在一旁,满脸焦急。零站在舱门外,手中握着那枚音符水晶,此刻正散发着柔和的金光。
“你消失了二十三天。”邹巧翰说,“我们以为……你死了。”
林小愿勉强笑了笑:“我只是去了一个没人愿意承认的地方。”
她抬起手,掌心躺着那本缩小如卡片的无字之书。封面依旧空白,但轻轻摩挲,便能感受到内部无数笔迹在流动,仿佛整颗讳星的记忆都凝缩于此。
零走进来,蹲下身,目光落在她脸上:“你找到了最难的那一环。”
她点头:“受害者需要被听见,加害者也需要。否则,循环永远不会结束。”
零沉默片刻,忽然说道:“共生意志网络刚刚更新了一项协议:新增‘忏悔通道’,任何文明均可匿名上传历史罪责片段,由太极水晶进行非评判性归档。第一批接入的,是铁律城邦和遗忘谷。”
林小愿闭上眼,嘴角微扬。她知道,这不是终点,而是另一种开始。